见唐雅真的动了气,张老脸上的戏谑之色瞬间褪去。
他干咳两声,灰溜溜地凑到桌边,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宣德青花瓷碗捧在掌心。
这老家伙虽说刚才嘴不饶人,可一碰到真东西,眼神里的专注便藏不住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痴迷的光芒,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瓷器,而是数百年的光阴。
“哼,谅你也不敢拿假货糊弄我。”
张老嘟囔着,从中山装内袋里摸出一枚黄铜边框的放大镜。
镜片是老料,边缘磨得有些发亮,一看便知已经被用了几十年,表面都快包浆了。
他没有急着观察碗身,而是先将瓷碗倒扣在掌心,指尖像弹钢琴般在碗底轻轻叩击。
“笃、笃笃……”
清脆的声响在竹庐里回荡,带着一种温润的厚重感,仿佛古玉相击。
张老侧着头,眼睛微眯,另一只手的食指在碗沿轻轻滑动,像是在倾听什么隐秘的讯息。
我在旁边看得纳闷,这鉴别方法倒是新鲜,寻常行家无非看釉色、辨纹路、查款识,哪有对着碗底敲敲打打的?
“小林啊,你没听见吗?”
张老突然抬眼看向我,下巴微扬,语气里带着一股行家独有的傲气。
“这声音里带着松气,是苏麻离青料经过高温烧制后,釉面自然形成的气隙声。”
“宣德官窑的胎土掺了高岭土,烧成后密度极高,敲起来绝不是这种空透的调子……”
他顿了顿,眉头忽然皱起,像是发现了一些极不寻常的事情。
“不对……这松气声怎会如此均匀?”
说完,他赶紧举起放大镜,对准碗底那大明宣德年制的六字款识,仔细观察起来。
那字体是标准的楷书,刚劲有力,笔锋间带着明显的铁画银钩之态。
张老的手指在款识边缘轻轻摩挲,指甲盖刮过釉面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动作看得唐雅眼皮直跳。
换做旁人这样对待她的宝贝,她怕不是早就掀桌子了。
“款识是对的,胎质也对……”
张老喃喃自语着,忽然又从腰间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来竟是一把银针,长短不一,针尖细如发丝。
他挑出最短的一根,捏住针尾,让针尖在碗身的缠枝莲纹上轻轻划过。
我心头顿时一紧,这要是划出道子来,雅姐估计得把这竹庐拆了不可!
交易是一回事,毁了她珍藏多年的宝贝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哪怕是养一条狗养上个几年,也会有感情的,更别说是博古轩的镇店之宝了。
可唐雅却只是冷冷地看着,没出声阻止。
“嗯?”
张老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把放大镜凑近划痕处,瞳孔骤然收缩。
“奇哉怪也……”
原来是他那针尖划过的地方,竟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宣德瓷的釉面虽厚,却也经不起硬物刮擦,这碗怎么会……”
张老不信邪,换了根略粗些的银针,这次用了几分力气,可结果还是一样。
他索性放下放大镜,从布包里掏出一块深褐色的绒布,蘸了些清水,在碗沿反复擦拭。
“这是?!”
我忍不住开口,却被唐雅一个眼神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