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明这一手，又快又狠。

他这是要干什么？

在自己的基本盘里，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然后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釜底抽薪。

林昭远拿起那份文件，纸张很薄，此刻却感觉重逾千斤。

周启明要视察的这家鑫源配件厂，他有印象。

是他亲自拍板，纳入新能源汽车项目配套产业链的小厂。

当时经开区提上来，说这家厂底子不错，就是设备旧了点，环保手续上有点瑕疵，但只要给点时间，给点扶持，很快就能升级改造，跟上项目要求。

林昭远当时想的是，扶持本地中小企业，也是发展经济的一部分。

没想到，这个决定，成了周启明手里的第一张牌。

他妈的，这张牌打得真够刁钻。

……

第二天一早，临江市经济开发区门口。

七八辆黑色的轿车鱼贯而入，打头的是一辆奥迪A6，尾号0002。

周启明的专车。

周启明推门下车，一身笔挺的深色夹克，脸上没什么表情，让前来迎接的经开区管委会主任刘伟，后背瞬间就湿了。

“周副市长。”

刘伟弓着腰，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周启明看都没看他，目光直接扫向厂区。

他身后，市发改委、环保局的头头脑脑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几家市电视台、报社的记者扛着长枪短炮，镜头已经对准了周启明那张冷峻的脸。

“这就是你们经开区招商引资的优质企业？”

“这就是林市长力推的新能源项目配套企业？”

刘伟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启明不再理他，大步流星地往车间里走。

车间里，几台老旧的冲压机床发出轰鸣。

一个五十多岁，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跑了过来，是工厂老板陈宥胜。

“市……市长……”

陈宥胜搓着手，一脸惶恐。

周启明停在一个酸洗池旁边。

他转头，盯着跟进来的环保局局长。

“老钱我问你，这个厂的环评手续齐备吗？”

环保局钱局长头上的汗珠子，一颗颗往下掉。

“周副市长这个……他们正在整改，我们已经下了限期整改通知书……”

“正在整改？”

周启明冷笑一声，声调陡然拔高，“那就是说之前一直在违法排污！对不对？！”

“你们环保局就是这么监管的？”

“通知书一下了事？临江市的天还能不能是蓝的？”

“临江市的水还能不能喝？！”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狂闪烁，录音笔全都递了过去。

陈宥胜腿一软，差点跪下，“市长我们错了，我们马上改，马上改……”

周启明根本不理他，转身对着镜头，义正辞严。

“同志们我们常说，发展是第一要务。”

“但我们绝不能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

“更不能为了个别领导的所谓政绩就牺牲我们临江市的绿水青山！”

“这种带病上岗手续不全的企业，必须立刻停产整顿！严查不贷！”

他这话，几乎是点着林昭远的名字在骂了。

刘伟和陈宥胜面如死灰。

完了。

这一棍子下来，厂子得死，他这个管委会主任也得脱层皮。

周启明看着眼前这副鸡飞狗跳的景象，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