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府办,林昭远办公室。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吴元勤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外面的凉风。
“市长,查到了。”
“说。”
林昭远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按您的吩咐,我们没走国资委那条线,直接从工商和税务系统下手,查了安顺商贸这几年的所有合作伙伴。”
吴元勤把一叠文件放在桌上,“筛出来七家公司问题最大。”
他指着最上面的一份资料。
“这家,叫宏运矿业。”
“法人代表叫王二柱,身份证地址是西北一个偏远山区的农民。
“公司注册资本五百万,实缴为零。典型的皮包公司。”
“重点是,”吴元勤的声音沉了下来,“这家公司在过去两年里,跟宏发钢铁厂有十几笔低品位矿石的交易,总金额高达九千多万。”
“但我们找专家看了合同里的矿石品位参数,那根本就是一堆废石,市价最多值个零头。”
“宏发用高出市场价几十倍的价格买进来,这钱不就是明着往外送吗?”
林昭远拿起那份资料,手指在“王二柱”那个名字上轻轻敲击着。
套取国企资金。
这手法,太经典了。
“另一家呢?”
“另一家更直接。”
“叫安达物流,法人也是个查不到底细的外地人。”
“这家公司在咱们市农信社有个对公账户,流水非常奇怪。”
“常年没什么业务,但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有一笔几百万的资金打进来,然后在一两天内,以现金形式,被分批次、多网点全部提走。”
“现金?”
林昭远的眼睛眯了起来。
“对,全是现金。”
“而且提现的网点,都集中在城乡结合部那几家小储蓄所,监控基本等于没有。”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楚瑶拿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快步走了进来。
“林市长,我联系上我爸那位朋友了!”
“一位退休的反洗钱专家,姓周。”
“周老怎么说?”
“周老说,这种案子,查账是没用的,对方肯定做了假账。”
“关键是查两样东西。”
楚瑶语速飞快,“第一,查现金!”
“特别是这种有明确序列号的现金,他说这叫脏钱,只要在社会上流通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他建议我们立刻联系人行,清查这批序列号的钞票近期是否在特定银行网点,通过特定账户进行过存取。”
“特别是那些跟问题贷款或者大额取现有关联的账户。”
“第二,”楚瑶的眼睛亮晶晶的,“查空壳公司之间的资金异动!”
“他说,洗钱网络就像蜘蛛网,肯定不止一家空壳公司。”
“他们会用好几家公司互相转账,把资金流向搅浑。”
“但只要拉长时间线,把所有关联公司的流水都放在一起对比,总能找到资金的源头和最终的去向!”
林昭远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楚瑶的专家建议,和吴元勤查到的线索,正在他脑中飞速地拼接、重组。
一个大胆的假设,逐渐成型。
安顺商贸,通过“宏运矿业”这样的皮包公司,把劣质矿石高价卖给国企宏发钢铁厂,将国有资产套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