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双却像被点燃的炮仗:“送死?总好过看着你……”她话说到一半,终是咬着牙啐了口,“昨夜在马厩里,冻硬了一个姑娘。那些当兵的放话,说你若不点头做祁骁的女人,咱们这些人,天天都得去马厩里挨冻!”
“什么?”云熙像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浑身猛地一颤,踉跄着后退两步。
原来如此。
难怪那些女人的眼神像要剜她的肉——
祁骁哪里是要离间她们,他是要把她崔云熙钉在“叛徒”的柱子上,让她背着一条人命,在所有人的唾沫里煎熬。
这是要将她活活架在火上烤啊!
她望着眼前愤懑的阿双,忽然懂了——
阿双的恨里,有阿青的血,有那个陌生姑娘的死,更有对她的疼惜,对祁骁那卑劣占有欲的憎恶,对她们这些人任人宰割的绝望。
云熙猛地冲过去,一把将阿双抱住。声音闷在阿双肩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阿双姐……我知道,我都知道……”
阿双的身子僵了僵,握着菜刀的手松了松,终究还是垂了下去,她没推开云熙。
许久,云熙才松开她,将昨夜祁骁如何用阿青的尸身相胁,如何逼她应下“侍帐”,又如何算准了会有人因她受冻……桩桩件件,都说得清楚明白。
“这个畜生!”阿双听完,胸口剧烈起伏着,“他这是要让阿青死了,都不得安宁!老娘今天非剁了他不可!”
“你冷静些!”云熙慌忙攥住她的胳膊,“我们现在赤手空拳,他要的就是我们乱了阵脚,自投罗网!”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里的水汽退了,只剩一点亮得惊人的光,像寒夜里淬了火的星:“信我,我与祁骁,生生世世、势不两立。但现在只能筹谋——筹谋一个能让他粉身碎骨的机会。”
阿双定定地看她,看了很久很久,才哑着嗓子问:“你到底是谁?”
云熙的心猛地一跳。
她忽然想起初见时,阿双望着祁骁背影的模样——
眼睑垂得极低,偏有一点恨意从睫毛缝里漏出来,快得像闪电。
“此事说来话长。”云熙缓缓开口,“我只能说,你我……都是同路人。”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阿双紧攥的拳头上,“你有你的难处,我不问。”
帐内静了下来,阿双忽然低下头,盯着自己磨出薄茧的手:“我没骗你,我有个相公,是教书先生,还有个十三岁的姑娘,爱捉蚱蜢……”她顿了顿,喉咙滚了滚,“只是……他们都死了。我总不敢想,总觉得夜里睡醒,还能听见姑娘喊我‘娘’……”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破了,眼泪大颗大颗砸了下来。
这是云熙头回见她哭,那样硬气的人,哭起来竟像个被人抢了糖的孩子,浑身都透着无力。
“可后来我才知道,”阿双猛地抬起头,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眼里却已燃起一簇狠火,“杀他们的,就是祁骁手下那些兵!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
云熙往前一步,眼睛闪了闪,坦诚道:“阿双姐,离开这儿的机会,马上来了。此番事了,你替我……教这些营妓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可好?咱们一起,把这笔账,连本带利讨回来。”
阿双看着她,看了足足三息,忽然抬手,用袖口狠狠擦了擦脸,什么也没再问,声音有些沙哑,却字字扎实:
“好。你是个有主意的,只要能报仇,做什么,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