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关小朵随即又有些担心起来:两人上次见面时还闹得十分不愉快,今天这官司打完之后,见面时会不会觉得更尴尬啊?
刚从屏风后面出来的厉雪竹也已经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径直走上前去,同样微笑地打了声招呼,开门见山说道:
“你上次跟关小朵说的事,我已经认真想过了。可能,现在的我有些不太合适再接手兴荣的生意,而且也确实有点忙不过来。”
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没想到厉景凌摇头说道:“无妨!我觉得女子钱庄是件特别要紧的事,你应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另外,关于这桩婚事,我也会再尽力劝说父亲,最好能取消婚约。”
“那样自然最好。”
厉雪竹坦然道:“既省去了到公堂上打官司的麻烦事,又保全了大家的体面,对每个人都好。而且,”
说到此处,她略一停顿,正色道:“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转告林震:我厉雪竹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只要他想打官司,只要他豁得出去,我一定奉陪到底!我会保护我身边的朋友,如果他胆敢再伤害她们,咱们就公堂上见。”
关小朵此时就站在旁边,若不是亲眼见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厉雪竹吗?如此笃定的语气、强大的气场,简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以前关小朵就觉得她在谈论投资做生意的时候,眼中就是闪着光的;当她打算盘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会发光的!然而现在,关小朵觉得她已经太过耀眼根本无法直视了。
坚强自信,光芒万丈,这才是身价百万两黄金的钱庄女王!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光芒闪到,厉景凌居然点点头:“嗯,我会转达,而且这件事我也会继续劝说父亲,你值得更好的人。”
简单的一句话,令关小朵不禁对这个男人刮目相看了。
“另外,如果你仍然觉得打理钱庄十分吃力的话,我倒是有个建议。”
谈到钱庄的事,厉雪竹的语气变得和缓下来,继续说道:“行会的卢会长早就想要扩展北直隶的生意。就在前几年,庆元还一直都是兴荣最大的竞争对手。我觉得,如果两家钱庄合并的话,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个极好的结果,你可以考虑一下。”
厉景凌略显无奈地耸耸肩:“柜上的先生也是这样建议我的,只是父亲一直都很坚持,总觉得把生意都攥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唉。”
“钱庄不同于普通的生意,它不是实业,利润增长全靠资金的合理流动而来,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且容错极低。一旦出现重大的投资失败,哪怕是经营了百年的金字招牌也会输得一败涂地。”
“说得不错。”
刚说到此处,就见卢一鸿缓缓走到近前,微笑地插话道:“厉姑娘天赋异禀,果然是做这行的奇才!无论见识还是胆气,我都是佩服的。”
“会长过誉了。”厉雪竹飘然施礼。
“说起兼并的事,我之前也跟厉公子谈起过,只是一直进展缓慢,就忍不住过来插句嘴,二位勿怪。”卢一鸿拱了拱手,接着说道:“难得今天在此同时遇到你们兄妹二人,这样吧,我愿意在原来商定的基础上,再多加两个点。”
这倒让厉雪竹有些意外。庆元一直有野心想坐稳北直隶的半壁江山,想要兼并最大竞争对手的打算早就有了,只是向来精打细算的卢大少爷竟会如此慷慨,真是令人没想到。
“只不过……”
果然,就见卢大少爷换了副笑嘻嘻的表情,对厉雪竹说道:“女子钱庄那可是国字头的买卖,以后大家还要相互扶持才是。”
“那是自然。”
厉雪竹嫣然一笑。商人嘛,一张口,谈的自然都是利益。
由于钱庄这一行的特殊性,行会当中的每家钱庄老板之间,都不是简单的竞争对手或是盟友这么简单的关系,而是经常会交换资源、共享信息,比如白名单和黑名单,经常都会相互交换,以让大家都能得到利润的最大化并规避掉风险。
因此,如果有商户在一家银号里失信赖账,那么所有的钱庄就都不会再借钱给他了。
对于厉景凌来说,钱庄的水实在是太深,哪怕是已经接手这么久,也仍是感觉自己始终都学不会最核心的部分,一直也难以融入这个圈子里,只能努力挣扎在不赔钱的外围边缘,勉强支撑下去。
也正是时刻都处于对于危机的恐惧之中,他才会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林震这包工头的鬼话,接下这桩风险极高却又利润可观的生意。
现在想来,厉景凌还是觉得有些后悔,险些就将兴荣葬送在自己手里了。
三个人又聊了一阵钱庄的话题,关小朵在一旁听着甚是无趣,但也发现自己似乎可以放心地让厉雪竹独自面对她的家人了。她已经走出了最艰难的部分,已经完全可以应对自如了。
关小朵满意地松了口气,这才转向身边的众人,大声宣布道:“等我一拿到赔偿款,立刻就给大家发福利!在顺天府大堂上说的,保证说话算话!你们想要什么呀?现在都可以告诉我!……来,一个一个慢慢说!”
众人一阵哄笑之后,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认真讨论起来。
林易之在屏风后气得咬牙切齿:下次关小朵再来顺天府打官司,一定要先跟她谈广告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