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都是台面底下的事,岂有拿到公堂上说的?
说实话,这种官司林易之连沾也不想沾。此时,他信手翻了翻关小朵最早呈上来的那本索赔的账目,就见前几页上写明了店面清点后的各项损失,内容并不算很长,可以说只是她今天要求赔偿的一个零头而已,重点是最后面有一项注名了‘其他’的数目正是——
“总计九万八千六百四十九两。”
内务府那人又念了几页,突然停住将账册一合,依旧笑吟吟道:“这剩下的就不用再念了吧!想必后头的数字哪里有问题、每项差了多少两银子,您心里头比我们还要清楚。”
“你们这是何意?”
林震神色凝重,勉强镇定地问了一句。
关小朵接过这话茬正色说道:“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们内务府要跟你打官司的话,你不仅拿不到一个铜板,还要掉脑袋。”
这时,旁听席上的林少平不禁心中暗笑:这摆明了就是在诈他嘛!如果林震深谙官场之道,那这招就不好使了,而且若是反咬一口也会很麻烦;但妙就妙在这是顺天府的大堂,府尹大人完全可以说‘此案超出职权范围不予受理’,那么关小朵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以把话再撤回来、另想办法;而如果这个家伙真的是个棒槌,这一吓唬不当紧,估计事情也就成了。
关键之处就在于,这暴发户对于官场的游戏规则能了解多少?但不管怎么说,这局都值得赌一赌。
这时,就见林震面色煞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林大人,请问像是贪污公款这种罪名,能贪到这个数目的,能不能掉脑袋啊?”关小朵看着林震的表情,心知十有八九胜局已定,得意地问道。
林易之此时已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却并不想当她的免费群演,不耐烦道:“这你得去问刑部。我们顺天府庙小,可审不了这么大案子。”
说着,他拿起关小朵那块金牌,丢还给她:“你要早拿出这事来压人,案子早审完了!本府也不用跟你这瞎耽误工夫。”
关小朵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公是公、私是私,咱可不能混为一谈!”
林易之心里啐道:都到这一步了,还分个屁的公与私啊!内务府那小金库才有几两银子?国库近来管得又紧,如今你既然当了内务府的官,显然就是跟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百万两黄金脱不了干系吧?!你一官字头的商人,厉雪竹一国字头的钱庄,你俩凑到一块哪里还有公和私啊?里外都是给皇上管银子的呗?
林易之才懒得掺合这事,索性将案上的卷宗一合,静等关小朵最后一刀、大家收工下班。
见林震此时一脸凝重,已是哑口无言,关小朵将那金牌重新别在腰间,说道:“如今内务府的事我也有份,于是你坑皇上的银子也就是坑了我的银子。不过呢,我这人好讲话,也没有兴趣非要跟你打那个掉脑袋的官司,费时费力的,我还得再另找人帮皇上张罗那修园的事。做生意嘛,讲究和气生财!”
林震见这事有缓,试探道:“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这笔银子呢,我也知道就凭你现在的财力根本就拿不出来。”
关小朵不紧不慢道:“就算拉着你去刑部打官司抄了家又能怎么样呢?皇上还是得天天催着我另找人修园子,而京城少了一个包工头林震——咱们谁也没落着好处不是?所以,我有个办法!”
说着,关小朵几步来到林易之案前,毫不见外地从桌案上拿了张白纸,又抽了管毛笔蘸饱了墨,递给林震:
“你今天就在这顺天府的大堂上给我立个字据,就写‘我林震因给内务府的工程账目造假,欠下纹银九万八千六百四十九两,特此说明。’然后签字画押!”
“你这什么意思?让我打欠条吗?”
“对啊!”
关小朵点点头:“我一没让你还银子二没送你去抄家掉脑袋,只是让你写个给内务府的欠条,算是把账给抹平了!回头皇上若查问起来‘哎呀朕修个花园怎么用了这么多银子呀’,我也好有个交待不是?这要求过分吗?”
林震直觉这是个大坑,手里拿着笔,却迟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