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其实那日关小朵的话他也有细细想过，越想越觉得大概就真是那么回事吧！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再说什么都晚了。

少年虽是被捆着坐在地上，却笑得狂浪而放肆，近乎失态的样子一下就让他想起为这事笑到满地打滚的关小朵。

——极度郁闷。

铁寒面无表情地将药交到铁甬手上，默默走过去帮他解开身上的绳子。

“你真是铁寒？”

铁甬见他丢下自己、转而走向那少年，心中不由一阵紧张。铁氏门人出师之后，跟了不同的主子便分属不同阵营。虽说是同门师兄弟，因立场不同，私底下也极少见面，况且十多年过去肯定变化巨大，哪里还能认得出？

眼前这人若真是铁寒，既然已经离开太子，要能加入我这一方倒真是件好事。铁甬略一思索，问道：“那你可有师门信物？”

铁寒一笑：“铁氏门人出师之际，师父会根据各人所长，专门打造一把兵器相赠，并簪刻上名字做为出师礼。每一科、每个人都有，只有两人例外，我便是其中之一。”

经铁氏五位高人一同**、并能最终认可出师的，皆是身怀绝技的一流高手。一流高手自然要配上件绝世神兵，那便是铁氏门人的信物。但其中有两个特例，就是铁寒和铁狐。

这里头有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缘故：铁八斤年轻时沉迷锻造之术，并精于此道。他始终认为拥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是件至关重要的事。因此他在指导弟子时，便开始亲自为徒弟定制独一无二的兵器，直到弟子出师之时，神兵铸成。但随着年龄渐长，弟子越来越多，他也慢慢改变了看法：他突然觉得，真正的高手是不应该受制于兵器的，而是可以轻松驾驭一切兵器——信手拈来，一草一木皆为神兵。

所以，号称铁氏有史以来最强的两人出师时，毛也木有。

铁甬半信半疑地看着那个面前打扮极为普通、笑容也很温和的陌生人，说实话他对铁寒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而眼下这种处境，他只能选择相信。

“铁寒，你入我麾下可好？”

少年被松开绑绳之后，也顾不得旁的，先转过脸望着他正色说道：“我乃西北王世子萧义诚，只要你愿入王府效命，条件随你开！”

少年目光灼灼，语气十分恳切，但铁寒只是扬了扬眉，没说话，顺便将裤带还给他。

铁寒在京中多年，虽是并不关心朝堂上的事，但对于西北王的威名也是早有耳闻。那位王爷是皇帝的亲弟弟，因骁勇善战被封宁王，驻守西北，亦称西北王。他戎马一生，手握重兵，常年驻守在西北戈壁，以抵御蛮夷入侵。

西北之地广袤而荒凉，物资匮乏，终日黄沙漫天干旱少雨，然而民风彪悍，且矿藏十分丰富。据说西北王手上有好几处金矿铁矿，暗地里积累了雄厚的资本，富可敌国。

见他始终沉默，萧义诚便又说道：“近来京城风云突变，你可知晓？上个月先帝驾崩，你原先的主子如今已登基做了新君。”

铁寒闻言一愣，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我于危难之际离他而去，如今他能渡过难关顺利即位，真是再好不过！倘或我走之后他有任何闪失，我岂不是要一辈子良心不安？

甚好甚好。

见铁寒听闻此事，脸上竟是露出一丝宽慰，萧义诚冷笑道：“你若没走，此时说不定就已做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可惜啊，你出生入死为他卖命十年，如今只能在穷乡僻壤做个平头百姓了此余生，而应属于你的荣誉和地位却让铁狐给抢了，呵，命运真是不公啊！”

铁寒却摇头道：“铁狐是铁氏门人中一等一的高手，她担得起。”

淡泊名利这种事，萧义诚只在书上见到过，他从来都不相信世间真的存在这种人。有人爱名，有人爱利；有人爱江山，有人爱美女，表面清高淡泊之人，只是价码高于常人罢了——谁都不是圣人，是人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弱点，这才是有血有肉的人。

萧义诚见挑拨离间未成，淡然一笑，啧啧道：“可惜你这一身好本事，年纪轻轻的，退休会不会太早？难道就真打算安于此地、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吗？”

“并未隐姓埋名。”

他回答得很认真，萧义诚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不是重点好吗？这个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铁寒见他一身一脸的泥水，转身拿了块干净毛巾递过来：“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殿下说，我为他效力十年，也是时候该安享太平盛世，去过安稳日子了。”

萧义诚不禁心情复杂：这种漂亮的场面话，怎么还会有人当真的啊？你在逗我吗？而且，聪明绝顶的太子萧义琛，怎么可能做出自断臂膀的事来呢？

太子萧义琛——不，应该说是当今圣上，天性多疑，向来行事狠绝不留余地，因此在朝中树敌很多，想杀他的人不止一个。做太子时曾多次遇刺，皆因铁寒的保护才能化险为夷。正是因为铁寒，东宫才能始终固若金汤。所以，萧义琛得有多想不开，才会赶铁寒走啊？脑壳坏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