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菱菱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她只在影视作品里听说过这种病,现实中遇到还是第一次。
护士长继续说道:“在她成长和治疗的过程中,因为各种原因,有两个人格消失了,或者说死去了。现在,她身体里还存在着八个不同的人格。”
八个……人格……
方菱菱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想起刚才小穗抬头看她时,那双完全不像孩子的,充满野性和疯狂的眼睛。
那根本不是平时那个怯懦沉默的小女孩,那是另一个人格。
“她……她刚才咬我……”方菱菱的声音有些发干。
“那很可能不是小穗本人。”护士长解释道,“可能是她体内的另一个,具有攻击性的人格被那些孩子的欺凌行为刺激出来了,你对她是陌生的,她对你不信任,感到威胁,所以会攻击你。”
方菱菱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腕上已经消毒包扎好的伤口,心里五味杂陈。
愤怒和委屈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她之前还觉得那小女孩恩将仇报,是个小疯子,现在才知道,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所以那些孩子骂她是怪物,是疯子……”方菱菱喃喃道。
“普通孩子不懂这些,看到她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可能会害怕,会排斥。”护士长叹了口气,“小穗很敏感,她能感觉到别人的恶意和恐惧,这会让她的病情更不稳定。”
她拍了拍方菱菱的肩膀,语气带着告诫:“小方,以后看到小穗,尽量不要单独靠近她,尤其是当她情绪看起来不对劲的时候,你不是负责她的护士,她对你不熟悉,很容易引发她其他人格的防御机制。”
方菱菱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窗外那个空荡荡的秋千架,脑海里回放着刚才小穗被围堵时那瑟瑟发抖的,属于小穗本人的怯懦模样,以及后来那个抬头咬人时,属于另一个人格的凶狠眼神。
一个身体里,住着八个不同的人。
有的怯懦,有的凶狠,有的可能悲伤,有的可能愤怒……她们共享着一个幼小的身躯,在这个对她们而言充满恐惧和排斥的世界里挣扎。
方菱菱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因为不想去精神科而说出的那些话,是多么的轻率和无知。
怪物疯子,这些词像针一样,此刻轻轻扎在了她的心上。
晚饭时间,方菱菱站在司徒遂年办公室门口,深色的木门紧闭,门缝底下没有灯光透出。
她抬起手,手指蜷起,对着门板,手臂悬在半空,没有落下。
她咬住下唇,脸上出现犹豫,真的要敲门吗?
她眼前闪过司徒遂年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闪过他冰冷的眼神,闪过他在食堂对她说的那句话。
“至少,它不会让我戴着有色眼镜去歧视任何一位病人。”
她的手腕隐隐作痛,那是小穗咬过的伤口。
小穗……那个身体里住着八个人的小女孩。
方菱菱的呼吸变重了些,她的手指慢慢放了下来,垂在身体两侧。
她转身,背对着那扇门。肩膀垮下一点。
走了两步,她又停住。
她想起小穗被那些孩子围住时,缩着肩膀发抖的样子,想起她咬人时,那双完全不同的、充满敌意和恐惧的眼睛。
方菱菱猛地吸了一口气,再次转身,重新面对那扇门。
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
她抬起手,指关节用力,敲了下去。
叩叩叩。
三声清晰的敲门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
敲完,她立刻收回手,站直身体,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重又快。
她紧紧盯着那扇门,等待着里面的回应,或者等待门被打开。
走廊里很安静。
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远处不知哪里传来的、极其微弱的仪器运行声。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方菱菱皱起眉。
难道他不在?
她侧耳倾听,里面确实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不死心,又抬手,再次敲了三下。这次力道更大。
叩叩叩!
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
依旧没有回应。
方菱菱脸上露出失望和一丝烦躁,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里面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她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慢慢转过身。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走廊另一端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一个她熟悉的男声,似乎在和谁通电话。
“……对,那份评估报告我明天上午看,患者的情绪稳定很重要,晚上的药量不能随意调整……”
是司徒遂年的声音。
方菱菱的脚步立刻钉在原地,她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