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太好了!”王兵一拍大腿,周围的司机们也都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可王兵环视一圈,脸上的喜悦很快变成了疑惑。
“咦?陈总呢?怎么没见陈总下来……”
我沉默了。
我看着这些为陈小伟焦心的员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陈小伟这人,在情感上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但在这些员工眼里,他或许真的还算个不错的“老板”。
就在我斟酌词句时,一个清冷又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死了,是吗?”
是朱鸿梅。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我身上,汇聚到了她的脸上。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让她走到了我们面前。
我还没回答,吴胖子已经叹了口气,接过了话头:“是的,陈老板……他走了。准确地说,他是为自己年轻时犯下的错,赎罪去了。”
“赎罪”二字落下,所有司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唯有朱鸿梅,她的脸庞在灯光下一点点变得阴冷,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公交车走来。
每一步,她的表情都细微地变化着,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她走到了车门口。
我默默侧身,让开了位置。
车厢内,陈小伟的尸体,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腹部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
当那具熟悉的、肥胖的身体完整地映入朱鸿梅眼帘的那一刻,她的泪水,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滑落。
她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那剧烈颤抖的肩膀,却出卖了她所有的悲痛。
她迈步上车。
当她终于站在陈小伟的尸体前,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喉咙里发出了压抑至极的呜咽。
“呜……呜呜……”
这一刻,她再也顾不上外面那些员工的目光,旁若无人地跪倒在地,肆无忌惮地痛哭起来。
“为什么……你对我撒了那么多谎,为什么偏偏这一次……你说的不是谎话……”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颤抖的手推搡着陈小伟早已冰冷的身体。
“你醒醒啊……你再骗我一次啊……”
阴阳相隔,任她如何摇晃,都只是徒劳。
看着伤心欲绝的朱鸿梅,我一时无言。
我不知道她和陈小伟之间那二十多年的故事,只记得她曾说过,陈小伟是真心对她好。
一个用谎言和罪孽换来的丈夫,一份用背叛和鲜血浇灌的真情。
何其讽刺,又何其悲哀。
我静静地等待着,等她的哭声稍稍平息。
大约五分钟后,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终于变成了低低的抽泣。
我走上前,声音放得很轻:“朱女士,节哀。”
“这是陈老板自己的选择。”
“一切的孽障因他而起,他也必须亲手将这一切终结。为了公交站,为了不再有无辜的人被牵连,他用自己的命,做了最后的了断。”
“从这个角度看,他是个有担当的人。”
虽然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他,可在他选择用生命来了结这一切的时候,追究对错,已经没有意义。
朱鸿梅抽泣着,颤抖的手抚上陈小伟冰冷的脸庞。
那刺骨的冰凉似乎让她浑身一颤。
她一边抚摸,一边喃喃自语,像是在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对我最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