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笙忽的笑了出声:“陛下赢了么?终其一生得不到一人心,如今天下人皆知云妃死秘宝出的秘宝除了财帛便是先帝遗诏,陛下烧杀世家子弟的罪行昭然若揭,这样残暴的君王,谁不怕呢?守不住母妃,护不住胞妹,如今也要将心上人弄丢了。何来的赢?”
“你若死了,她便是朕的。”
“她是她自己,不是谁的物品。”
“洛卿带着人马来就是为了和朕呈口舌之快的?”
“我要带她走。”
“不可能,她只能待在朕的身边。”
“李亦哲,你知不知道她会死的?!”洛寒笙的平静出现了裂隙,“你当真要把她困在宫里活活逼死吗?”
“没你质问朕的份,放箭。”李亦哲神色冰冷地看着洛寒笙,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霎时间万箭齐发,血流成河,染红了朱雀门前的青石砖块,洛寒笙带的人马负隅顽抗,到最后只剩下洛寒笙还站在死人堆里,他手里的长剑残破不堪,身上是不知道谁溅出的鲜血,他拄着残剑冷冰冰地看着李亦哲,咬着牙厉声嘶吼:“让我见她!”
李亦哲提起剑从城楼上走下,站到洛寒笙对面,明黄的龙袍上五爪金龙张牙舞爪面露狰狞:“想见她,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杀了朕。”
洛寒笙提起残剑对准李亦哲:“我当年就该抗旨不遵,做个逆臣。”
“晚了。”
李亦哲挥剑向他冲去,洛寒笙手里的残剑在锋利的太阿剑下被削去大半,堪堪挡过几个回合后便被一剑捅穿了胸腹。
“李亦哲,”洛寒笙玉雪般的容颜上染了鲜血,再不复原先的高洁,他咧开嘴笑了,他用只有他和李亦哲才能听到的声音对李亦哲发出了诅咒:“你派去送解药的宫女被我换了。”
李亦哲瞳孔骤缩,暴怒着厉声吼道:“你怎么敢!”
“颜儿有权知道她曾爱过的人是一副什么嘴脸,李亦哲,这一局,我们谁也不会赢。”洛寒笙笑着,人间风月留不住九天之上谪仙人,终于是留不住,也终归是留不住。一场玉碎,人间再无白衣卿相。
李亦哲拔出长剑看着洛寒笙的鲜血涌出,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只觉得畅快,抑制不住地一剑又一剑地刺下,直将洛寒笙的尸身捅得血肉模糊。
若颜的脚早已被磨破,她一路踩着自己的鲜血奔向朱雀门,牵机毒发,她跌倒在地,路上早因战事空无一人,她便挣扎着爬过青石长街一千多块砖石,到最后十指尽是鲜血,丹蔻崩碎。她爬到朱雀门前,攀着城墙踉跄着站起,忍着五内俱焚的疼痛向自己的心上人奔去。
李亦哲一回头便看见若颜披散着一头如瀑青丝,颓唐狼狈如打入泥土的牡丹,被碾成红泥,鲜红的血液刺痛着他的眼。他看着若颜不管不顾的抱住洛寒笙的尸身,而他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像个雕塑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动弹不得。
若颜在看到洛寒笙的那一刻,忽然变得无比平静,像是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她露出笑,温柔地抱住洛寒笙的脑袋,用自己的衣袖一点一点地将洛寒笙脸上的泥土擦掉,她担心自己手上的血弄脏洛寒笙的容颜,就用袖子包住自己的手,用手腕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揩拭,她的血从薄薄的布料里渗出,混在洛寒笙的血里,再也分不开。她终于啜泣着哭出声——为什么擦不干净?为什么怎么也擦不干净?笙哥哥向来是最知礼最重仪容的,她的笙哥哥啊,最爱干净了。
她将外袍解下包裹住洛寒笙的身躯,试图用这单薄的锦缎温暖怀中人冰冷的身躯。鲜血很快就将衣衫上绣金的并蒂海棠染透,若颜想用自己的手将那溢着血的血洞堵住,可是他身上的血窟窿怎么那么多,她堵不及,堵不住。她无力地抱着洛寒笙,只能这样无力地抱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鲜血流尽,看着他的血将自己的衣衫也染透,她又哭又笑,笙哥哥啊,你说鲜血染透霓裳,算不算我着了你的颜色?你的血混着我的血,算不算血脉交融?一片赤红难分你我,算不算我们在一起难分离?
她吻向洛寒笙冰凉的唇片却只尝到满口血腥,她张开口,凝滞的声音从嗓子里如烟一般飘出,她在唱:“道不完那相思意绵绵,却叫那相思将奴心绪牵。叹那鸳鸯飞不出红尘风与烟。惜奴情意无人知。”
悠扬的戏腔,清亮的声音在朱雀城门下婉转回响,恰似凤凰啼血,鸾鸟哀鸣。
“一别经年难相见,奴心把君念。噫,那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盼那青鸟肯将鱼书传,鸳鸯携手定百年。”
若颜贴上洛寒笙冰冷的脸颊,别留下我啊,别只留下我一个人。这世上只有你无论何时都爱我如初,若你丢下我,我便孑然一身漂如浮萍。你说啊,这人间百般繁华,万般绮丽,却为何总留不住,谁也留不住。若颜唱着唱着,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