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馨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说:“如果关门,我们所有人都有生命危险,我们的绣坊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宫本心田想在市场上致我们于死地。”
悦儿惊讶道:“这比杀人还可怕啊!”
沈雪馨说:“他已经在战争得到了他的尊严,他也是商人,但他在苏州屡屡受挫,他再有商场谋略,也该明白一个道理,强龙难压本地蛇。而且他故意不做大单,就是想给我们,让我们出难堪。”
刘子良听着沈雪馨的分析,心里有谱了,便说:“我们接!”
悦儿不解道:“你也疯了?”
刘子良笑着说:“去看看孩子吧。”
不出所料,有几家大商户找到了沈雪馨,这也是沈雪馨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这些商户肯定是宫本心田安排的。
在一片荒地上,随着夜幕的降临.一堆堆篝火燃了起来,炽黄的光和炽红的光携着青烟浮上了墨绿的天空。一片片灌木丛生的旷野地被照得朦朦胧胧。火光映出的人影在杂乱的草地上互相冲撞。树叶在温吞吞的腥风中摇曳,夸张变形的阴影侵吞了一片片光明。夜空中飘**着毒雾般的细雨,悄无声息,却又实实在在。聚在篝火旁的弟兄们全泡在雨水里,仿佛连骨头都浸透了。
高晓涛钻进了路对过的树林中,这里刚进行了一场战争,沿着小溪,绕过篝火,独自慢慢上路了,走了好远,一路上陆续发现尸体。从昨夜那个山间小溪旁出发,翻过一座小山,下了山,天傍黑时,已碰到了十二具。高晓涛默默地数过。这些尸体或仰着,或卧着,或依着山石,或靠着路旁的树干,大都变得僵硬。有的尸体上爬满蚂蟥和山蝇,看了让人直想呕吐。死亡的气息带着尸体发出的异味弥漫在山间的道路上。开始,他还感到悲哀,感到恐惧,后来,这悲哀和恐惧都像雾一样消失了。也把这段时间,他内心的愤懑一笔勾销了,他的感情渐渐变得麻木起来。是的,这些人的死亡与否,与他毫无关系,因此,他没有必要为这些死难者背负起道义和良心的责任。
一些头戴钢盔的东洋兵在挖掘掩体,天已经挺凉了,许多东洋兵却光着上身。小炮支了起来,一个个炮口指着九丈崖正面,炮位上几乎没有什么遮饰物。日军的骄横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似乎料定据守九丈崖的队伍已无发动攻击的能力。一个没穿衣服,只包着块兜裆布的家伙居然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在高晓涛的脚下,一片干枯的灌木丛正在燃烧,时浓时淡的白烟袅袅腾起。火焰舔过的地方是看得清的,一块块焦黑,恍如受伤躯体上刚结出的血痂。
而夜晚的沈雪馨在悦儿的陪伴下,去了大运河旁,她听见了大运河的波浪之声,嗅到了水润的河风中夹杂着的血腥。枪炮声在她的耳边已经不存在了,此时,她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打败宫本心田。她摇摇晃晃地在大运河边上走着,肩上的担子山一样的沉重。越往前走,路上越是凌乱不堪,飞机轰炸过后留下的弹坑,仍在散着焦糊气味。弹坑旁,被炸死的人躺在那里,他们一律大睁着惊愕的眼睛望着前方。有一个受伤的人,鲜血从胸前汩汩地流着,他仍向前爬着,血水洒了一路,最后终因失血过多,一头栽在路旁。他张着嘴,似乎想说话,但没人知道他要说什么。
昨天晚上那一场空袭来得突然而又猛烈。高晓涛没走过多远,突然敌人的飞机扫过来一排子弹,子弹在他们周围的空地上“扑扑”作响。有两颗子弹打在一块石头上,顿时火光四溅,有一棵小树应声而断。
沈雪馨和悦儿在大运河上站着,被几个东洋兵给发现了,他们穷追不舍,悦儿让沈雪馨先躲起来,她把这几个东洋兵给引走。
沈雪馨身体娇弱,没跑多久,就上气不接下气,悦儿毕竟是练武出身,自然有些优势。在她的奔跑掩盖下,沈雪馨逃离了东洋兵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