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越来越浓,京中的树木愈发枯黄,落叶飘了满街,平时走在室外也渐渐觉得寒冷了。
虽说近来闲着,可还得准点去户部报道,薛继是觉得憋屈极了,总跟陈渝发牢骚。
好不容易有一日休沐,早晨醒来就看见小儿薛琛跟吴怀安两人凑在窗边,嘀嘀咕咕有说有笑的,于是轻咳了一声:“看什么呢?”
吴怀安还是拘谨,一听见声音便直直站着,收敛了笑意,还是薛琛迈着小短腿铺在**,指着窗户奶声奶气的应道:“阿爹,窗边有白白!”
薛继刚睡醒的脑子还发懵呢,半天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白白?什么白白?”说着披上衣服起身准备去看一眼,还不忘问一句:“你娘呢?一大早怎么不见影儿?”
一看才明白,今日是霜降了。
“快入冬了,也不知道前线怎么样……”
薛琛听见人问起娘,撒开腿就跑院儿里喊沈玉容去了,倒是吴怀安听见前线二字,抬了抬头,似乎是有兴趣。“清之兄,外面是在打仗吗?”
薛继看了他一眼,想起这孩子就是想入军中做事的,便笑了笑拉着他到桌前坐下,与他耐心说道:“你应该有所耳闻,胡戎夺了我朝燕州,朝廷和胡戎开战了,圣上携安王御驾亲征,还不知是什么局势。”
吴怀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眼里分明还有些迷茫。
薛继又拉起他往外边去,思索了一番该把他交给谁教导,可是偏偏安王在军中势力单薄,怎么也选不出合适的人,薛继只能暂且打消了念头,先给他找些兵书研读。
三日后,一封奏报加急送入了宫中,圣上亲自领兵夺下燕州五城,收复北方指日可待。
一听前线捷报,朝中大喜,连连称赞圣上英明神武,骁勇过人。这种满朝欢庆的时候,若说有谁还愁眉不展,一是褚邱,二是张甫。
张甫是担忧秦衡的安危,先前他让秦衡下那道保证的诏书就是怕他只身犯险,如今他已经不是当皇子的时候了,敌军就盯着他一人,所有的刀剑都是向着他去的,这一次是侥幸赢了,安然无恙,那下一次呢?谁能说得准。怕就怕他尝到了甜头,越战越勇,将那诏书抛之脑后了!
相比起张甫这提心吊胆忧心劳神的模样,安王手下的几人显然是更关心安王如何,直到听清奏疏中说安王立功受圣上赞赏,才都松了口气,面上露了笑意,这笑意落到宁王眼里就是膈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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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之后,太子府中。
这是几年来褚邱为数不多的踏进太子府,还是以前坐着的那个位置,可心境却不一样了。
自从前些年接连出事,羽翼逐渐被拔去,不论是褚邱还是太子秦充都有所警觉,像是受了惊的兔子,随时就要撒开腿向前拼一把。
褚邱有一搭没一搭敲打着桌面,神情稍显凝重的看着太子,说道:“上一次老臣提起的事情,太子觉得如何?”
太子心底一紧,坐在主座上强装镇定。“丞相放肆了!孤是太子,总有一日能登临九重,何必要冒险谋反?”
褚邱似是不屑一般,嗤笑了一声:“总有一日?您不觉得陛下这些年对您已经不一样了吗?总有一日,您的兄长您的幼弟会取而代之!您仔细想想吧。”
太子垂下了眼帘,面上看着仍是不为所动。“荒谬!我不犯错,他们如何废我?”
褚邱看了他一眼,像是听见了什么令人惊奇的事一般,突然又朗声笑道:“太子可曾读史书?可知宪帝废了无大过的太子改立黎贵嫔之子一事?当时多少功臣力保太子,结果呢?”
太子不接话了,褚邱等了一会儿,才仔细看着他,发觉他唇齿间不断打颤,张了张口,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褚邱知道他犹豫了,他害怕了,于是又走近了些,提高了声音继续劝说。
“太子,您已经是二十年的太子了,圣宠渐渐衰竭时,您有几分把握觉得自己还能在这个位子上稳坐到三十年、四十年?陛下如今可正值盛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