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许多年没出过头的御史台被点着了,那位不过而立之年的程不惊程大人,上朝时便整顿了衣冠神情严肃,待秦衡一坐正,跨出一步,开始滔滔不绝的上奏。
虽说自秦衡登基以来不曾重用御史台,可御史台这帮文人的口舌一点儿也没退化,只听程不惊借了无数先人事例评头论足,说来说去都是对陛下近来消极怠工与朝臣怄气的指责和批判,一开口便是足足一刻钟没停过,硬是让闲了个把月的大臣们头脑清醒了不少。
座上的秦衡抬了抬眼皮子,冷声笑问:“程大人说完了?”
程不惊又站直了些,眼中流露的神情丝毫不惧,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若是陛下还执迷不悟,臣尚有心腹之言未绝,欲说与陛下听。”
秦衡笑了,直直瞪着底下这人:“你觉得朕是你口中的昏君?”
底下并没有应答,一片寂静。
秦衡接着说道:“朕,心念北边战事,想御驾亲征,仅此而已!这满朝上下的大臣啊,各怀鬼胎,为自己的,为权势的,为自家主子的,还有为名节的,就非要拦着朕。”
说道此处座上的天子愈**绪激动,按着扶手站起身来,在台阶上来回踱步,口中不断斥呼:“你们都忘了?朕都快忘了!朕曾经带兵一举攻下过南边的蛮夷!”
底下依旧是鸦雀无声。
秦衡继续冷笑:“程大人,这么长篇大论的指责朕,也是难为你了,不知程大人觉得朝中其他大人与朕对着来、消极应事,就是对的吗?”
程不惊面色不改,仍是站定不动,一如他的名字,波澜不惊。他稍稍思索了一番,斟酌着答道:“诸位大人所做确实不妥,可陛下拒不批阅奏章、对各部启奏之事不闻不问,则更显荒谬。”
秦衡坐回到位置上,重新换回那副懒散的神情,悠悠问道:“那诸位大人现在认为朕能不能御驾亲征?”
这才有了窃窃私语,薛继看了一眼前边的达官显贵,无不是为了自己在谋划的,再看陈渝,他在给安王使眼色,薛继心里了然,是想把太子推出去了。
果然,兵部的一位四品官员站了出来,高声道:“启禀陛下,陛下万金之躯不可涉险,即便陛下英明神武骁勇善战,也当铭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臣以为太子正值盛年,少经历练,此次正是太子磨炼立功的好时机,不妨让太子殿下替君父亲征,同样能鼓舞士气。”
薛继听着已经皱了眉,依太子那个性子,去了军中分明是要坏事,他好不容易从江南江陵两地讨来军需粮草,可不是给他们这么挥霍的!仔细打量了一番前边几位贵人的反应,安王不为所动,显然是早有预料。宁王稍稍侧身看了看江晏,从侧脸看到他眼中似乎有些诧异。
这其中反应最大的就是太子秦充,他当即转身瞪着那上奏之人,只因上边秦衡还看着,他不好张口就骂,可眼中的凶光分明是要将人千刀万剐了。
秦衡又哼了一声,直直看着下边的人,说道:“你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太子从未磨炼过你就让他上战场,你居心何在?”
那人也不慌乱,欠身一拜继续解释道:“陛下大可以命人看护好太子殿下,太子只需出面鼓舞士气,不必真亲临战场。”
秦衡狠狠一拳捶向面前的桌案,震落了几本奏章。“荒谬!朕御驾亲征岂是为了作戏!心思不放在战事上尽想着投机取巧,也难怪半年有余还僵持不下!”
此时兵部尚书章怀恩出声提醒道:“陛下,昨日捷报,我军夺回燕州三城。”
秦衡怒极反笑,指着人斥道:“半年了就打下三座城池,你有脸跟朕说捷报!”
那章怀恩是跟着宁王的人,脾气出了名的臭,板着脸就要跟人讲道理:“陛下,虽说我军所获甚少,可那都是因为我军将领为求稳妥不随意出战,开战至今胡戎虽仍据有城池,却是伤亡惨重,反观我军折损甚少,长此以往,胡戎必败啊。”
秦衡掀了桌上的奏疏,再大声斥道:“你当军需粮草是流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成?再拖下去便入冬了,三个月的时间,你怎知道胡戎不会自己整顿恢复兵力?”
此时,一直不曾发声的丞相褚邱开口了:“臣以为诸位大人忧虑太过了,陛下要御驾亲征,这是好事,有什么可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