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哭。”岑杺低头喝果汁,将眼泪压回去就等于没有哭。
人行道上的绿灯亮起来,任伽奕挽上她的手过马路,在人群中道:“人的寿命只有几十年光景,活到九十或者一百岁以上的人只有少数。每个人都会离开,时间不同而已。”
他在医院待的时间久了,对生死离别看得透彻些。岑杺听的懂他话里的意思,可对这些不太接受。
“奶奶也会离开我。”岑杺转移重点,心情更不好了。她握紧任伽奕的手,不情愿地说:“我不想这样。”
任伽奕不想为她引申太过沉重的话题,回她:“这是人生的过程,我们必须经历,也没办法阻止。我们能做的是珍惜每一个我们爱的和爱我们的人,能够与他们多相处,将最好的回忆留住。只要你记得你爱爷爷,他就不会消失,永远活在你心里。可你不再见奶奶,就会缺少很多回忆,慢慢也就将之前与她相处的细节忘掉了。你觉得自己的做法对吗?”
岑杺随着他的步子迈上马路沿儿,无意识跟着他走,体味着这番话,打开了多年来因祖父封闭的那扇沉重大门。她摇了摇头。
任伽奕走到好停车的地方冲前方的出租车招手,回眸柔声道:“你现在认识到这个问题不晚。我想你可以向奶奶道一次歉,或者你不想道歉也可以和她多聊聊天。她一定很高兴。”
岑杺不想没有祖母的回忆,点头答应,因祖父产生的心结就这样解开了。
任伽奕如果只向她说祖父的事,她可能还会钻牛角尖,所以任伽奕转移她内心的矛盾到祖母那儿,让她看到现下最应该关注的人,她便不再纠结。毕竟她也爱祖母。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出租车开到岑家小区外的主干道,任伽奕付钱后和岑杺一路散步到岑家,路上聊了很事,包括岑杺在美院的学习还有他在医院时的见闻。比起那本真实案例的书,岑杺更想听他说自己的经历,和他多在小区里绕了一圈,回到岑家已八点半,错过做手工的时间。
两人一进门,方听枫发现岑杺换过衣服,心下一惊。她仔细打量岑杺感觉没什么变化,叫任伽奕到一旁问:“小杺弄脏衣服了?”
任伽奕将烘干的连衣裙递给方听枫,说了下午发生的事。
方听枫缓缓心神,听任伽奕说完才敢让岑杺往客厅里走。
幸亏岑衍今天应酬晚回家,要是在家的话,可能又要发脾气。任伽奕和岑杺不该发展那一步。
岑父岑母坐在客厅看新闻,听到岑杺回来关了电视。岑杺坐到岑母身边,岑父询问岑杺今天外出有没有情绪波动。
任伽奕如实描述,并将小华晕倒的前后也说了一遍,忽略自己救人的那部分。
岑母惊到,小声问了岑杺好多问题。岑杺都一一回答,没有异样情绪。岑母这才放心。
任伽奕道歉:“今天是我疏忽让岑杺受了惊吓。我很抱歉。”
“她没事,你不用在意。”岑父对任伽奕坦白的态度很欣赏,又道:“她今天和你一起乘地铁有没有不适应?”
“那个时间段人不多,她没排斥。”任伽奕看着岑杺说,“今天她学会自己买票。”
“是吗。”岑父挺高兴,问岑杺:“你会买票了?”
岑杺点头,接过方听枫递来的温牛奶抿了一口。
任伽奕下午从岑家到办公室还车后,带岑杺坐地铁去宿舍。岑杺在伦敦的时候坐过地铁,次数不多,今天也算熟悉,全程比较平静。
岑母记得第一次带岑杺坐地铁的情景。岑杺从进站开始就表现出对人群的抗拒,岑母劝了好长时间都劝不动她进入车厢,最后只能打车带她回家,后来几次也是如此。不过任伽奕也说他们坐车的时间段人少,因而岑杺能接受。
“你会自己买票坐地铁,以后就不让听枫送你去学校了,可以吗?”岑父问。
方听枫正要说话,任伽奕道:“我觉得慢慢来,她需要一步一步适应。”
“我也觉得不能太着急。”方听枫说,“等小杺多坐几次熟悉熟悉吧。”
岑杺一想到自己要去面对那么多人,放下牛奶不喝了,很烦躁。任伽奕朝她伸手,她很习惯地坐到任伽奕身边,眉心一下子舒展开,她接过任伽奕端来的牛奶又喝起来。
岑父岑母对视一眼,已看清楚岑杺对任伽奕的心意,心中怅然不已。
女儿终于找到归宿了。
九点半,任伽奕陪岑杺讲了半个小时书里的故事,而后下楼准备离开。
岑衍恰好进门听到岑母说岑杺换衣服的事,顿时想歪了。他立在门口冷着眼神看方听枫拿车钥匙给任伽奕,强忍下质问任伽奕的冲动。
任伽奕离开后,岑母和方听枫上楼看岑杺。
卧室的门将将打开,岑杺侧躺着说:“我想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