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此时,青柏回了回头。
他不好意思地冲着紫兰笑:“我落了一顶斗笠。”
紫兰一回神,赶紧看向树杈。果然一顶斗笠挂在枝干上。她伸手取过,递给青柏。“给。”
青柏拿在手里。
他并不想立即就走,很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我说,你父母都不在了,家里就靠你一人支撑门户,怎么没想入赘个女婿呢,多了一个人,也是多了一个帮衬。”
青柏实诚人,也说的是实诚话。
紫兰的脸更红了,幸而此处无别的人。
“你……你咋对我家的情况,知道的这般清楚呢?”
青柏一愣。他的本意是关心紫兰,却不想不慎泄露了心事,一时就口拙了。
“我……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人家都说你不容易,是个好女子。”
紫兰一愣,没想到自己在江心滩的评价挺高的。不过,以前在老家村子,她的评价就不低。不错,若没两个弟弟拖累,她早早嫁了人了。可要嫁人,谁家会那么慷慨坦**供养她的弟弟?没这号宽宏人物。况她也有自知之明,家境贫寒,容貌普通,也不会有十分满意的人瞧上她。与其勉强为之,不如自己单身。
“我……我哪里好?”
“怎地不好?在我看来,你哪儿都好啊。”青柏还很奇怪,何以她要这般问。
紫兰就叹:“我长得丑呀。如今云国女子皆以清瘦为美,我却偏偏长得膀大腰圆,黑不溜秋。如此模样,又哪里谈得上美?”
“胖?你不胖呀!不过,女子胖些未尝不好,有气力,能干活,没啥不好答应啊,我就喜欢胖的!”
紫兰更觉羞涩了。
听青柏这话,分明在表达他的好感。可是,她连他未婚已婚还不知道呢?二人都不说话了。橘子树上不知何时,停了几只喜鹊,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喜鹊来,有好事。
紫兰捏了捏拳头。她想:父母已不在。终身大事只能自己做主。青柏看着不错,憨厚实诚,若他愿意入赘,那便再好不过。她家境特殊,不能嫁人,只求入赘。可若青柏是家中独子,听了她的话,稍稍露出为难之色,她便不勉强。
总是要试试的。
“你……你说的,我都当作玩笑听了。不过,瞧你这样,定也比我年长,不知家中高堂可在,兄弟几人,你家娘子又替你生了几个娃娃?”
紫兰问得曲折细致。
青柏立马听出紫兰话里的意思。看来,伊人也有意思。
“我今年二十,尚未娶亲呢,又哪里来的娘子和娃娃?我家不富裕,父亲很早就过世了,家里只有一个老娘。如今,也是和她相依为命。”
青柏更告诉紫兰:他搬来江心滩的时日,比紫兰要短。
“哦,那么我知晓了。”
原来他家也是人丁单薄,都是苦藤结出来的苦瓜。不过,青柏是独子,若自己斗胆提出入赘之言,可会吓了他?
毕竟,自己才算刚认识他,就提出这终身之语,也忒大胆过分了吧?
“紫兰姑娘,我忽然有些……渴,你若不嫌弃,我借你家水缸,喝几口水,可行?”青柏陡然相问。他是个直接的汉子,性子和牛黄差不多,但比牛黄精细一些。既紫兰有意,为何自己要退缩不前?
他这话里,更有漏洞。
若是真渴,只管去树上摘橘,何以一定要喝水?
紫兰也不傻,也听出了青柏的用意。
她低着头,顺坡下驴,低声儿道:“那就进来吧。喝点水,吃点点心,我这里都是现成的。”
紫兰在给阿田的信里,也说了有一个叫青柏的男子,和她相处甚好,待她的弟弟如自己的亲人,更愿意入赘登门,和她一起抚养弟弟。
这真是令人高兴的消息。
紫兰的终身有望了。
当然,阿田早就悟透一个道理:婚姻对于女人并非必须。如果婚姻不能给一个女人带来温暖和安全感,那还不如不结。婚姻不是人生的全部。人活在世上,开心才最重要。有经济实力帮衬最好。
可在书信的字里行间,紫兰分明流露出了浓浓的幸福。那个叫青柏的男人,给她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快乐。这就够了。
祝福他们。
阿田提起精神,很快回了信。
不管身子如何笨重,只要紫兰成亲,她定会从虞山赶来,背上丰厚的礼物,风雨无阻。紫兰是一个好女子,善良仗义,热枕豪爽,值得一个男人爱她一生。
又隔了几天,虞山又来一位客人。
此人的到来,不单令阿田,更令云翦和玺宴激动。
此人便是不周道人袁胜。
袁胜和往昔一样,身着白色道袍,执着拂尘,飘然而来,面无一丝疲惫之色。这世上每个人,都是凡夫俗子。哪怕袁胜这样的得道高人。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隐痛。每个人的内心都有痊愈不了的伤口。
袁胜的内心,对已经失去的冷琴,依旧不能忘情。
今生无缘,来世再见。
等诸事了结,他便甩手,离开云都,回到冷琴的墓穴之旁,朝夕相伴,万事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