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药没了,蓊蓊郁郁的竹林也没了。鸟雀鸡兔也没了。
什么也没了。
小岛气候温润,草木极易生长。
他住了几十载,岛上从未失火。
到底是何人,丧心病狂,定要放这场大火?
他从医近五十载,自诩谦和,从不与人积怨。文邈想不出仇家是谁。想来想去,唯有可惜,唯有痛恨。
如果,此时老天开眼,下一场酣畅的及时雨。或许,能减少一些损失。
可文邈仰头,看着大好晴空,空中半点云翳也无,又哪里能下雨?
难道,这场大火,是药王岛逃离不得的一次劫难?
“爷爷,阿田姐姐呢?”红椹没了危险,只想知道阿田在哪儿。
“她没事。”
可文邈说完这话,又显紧张。他和孙女相认以后,只相处了一月,但已然深深了解了她的品性。这孩子心善。火势凶猛,她怎会保全自己,而弃别人与不顾?更何况,自己是她的亲爷爷。阿田定然在胡乱寻找。
文邈不放心了。
“我下去看看。”
“爷爷,我同你一起去。”
山壁有些陡,红椹紧紧扶住文邈。
可巧,阿田已然寻到了这儿。她有脑子。火势没有方才那般汹涌了。大火只会往下蔓延,却难以烧到陡峭的直壁。
文邈看到了阿田,大喜过望。
阿田的脸被浓烟熏的漆黑,只余两只亮晶晶的眼睛。
“爷爷!”阿田看见了爷爷,还有红椹,又高兴又激动。
天公作美了。
一阵狂风刮过,空中现出乌黑的云层,紧接着就下起了哗啦啦的大雨。瓢泼的大雨。淋漓的大雨。文邈喜极而笑:“好!好!好!”连说了几个好字。
阿田和红椹却担心,如此大的雨,淋在爷爷身上,他会着凉感冒的。
不过,看着爷爷兴奋的像个孩子,阿田又不忍说什么。
这雨果然及时。天人真有感应。她低头看向小岛,渐渐地,浓浓的烟雾少了,熊熊的火光也没了,只有烧焦的刺鼻气味,充斥鼻翼。
阿田也发现,这峭壁的土质松软,又经雨淋,更禁不得踩。她脚上的鞋子,已然深深陷在泥土里。用脚拔出,稍显吃力。
阿田也在思考。这是何人,放的一场大火?
此人完全不计后果,毒辣而又阴狠。他对草木鸟虫,完全没有任何的怜惜之心。
一盏茶过后,大雨停了。
“咱们下去,小心一点,别摔倒了。”文邈嘱咐。
阿田和红椹只关心文邈脚步不稳。她们一个右边,一个左边,搀扶着文邈,慢慢走下山壁。待回到昔日的竹屋,文邈更是深深叹息。
哪里还有什么竹屋?哪里还有什么凉亭?都在大火中一并烧成灰烬了。
站在废墟上,文邈喃喃:“这恶人到底为谁?”
阿田也很难过。虽上岛不久,但对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都寄予了深情。这下毁于一旦,叫人如何不痛惜难过?
红椹更是低声哭泣。
她的屋子内,还有被缝制好的衣衫,那是给清岫做的。厨房里,还有一屉正在蒸的馒头。这下没了,都没了。
阿田还在废墟前寻找。
石像!她看到了娘亲的石像!
石像被火烧得黑黑,但依然完好,幸存了下来!
一时之间,阿田情感的洪闸难以控制,痛哭失声。娘亲的石像还在,但爹爹的画像没了。石像没有感情。但阿田觉得,石像的眼睛是那样深沉,那样慈祥。石像的眼睛会说话。
阿田用衣衫将石像擦了又擦。
这是唯一的念想了。娘亲的石像,自己要保留一生一世,永不离开。有了石像,她就是一个有娘的孩子,有人疼,有人爱。
“你们,都别难过。屋子没了,咱们再建。”文邈坐在树桩上,歇息了一会,鼓励她们。
红椹还是哭个不停。
阿田也抚她的肩安慰:“衣衫依旧可以缝制,馒头也可以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