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力造成了他的性格剧变,我有时几乎认为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温庭烟正在翻看老师连恳平的一本“实验观察日记”,这本日记的内容很少,观察对象也语焉不详,甚至在记述时带上了强烈的个人感情,在连恳平留下的资料里,这几页薄薄的记录显得尤为不同。
之前花了很长时间调查秦尚集团,温庭烟拢到了一些秦尚名下工厂非法制药的证据,但还不能证明这些药物与精神力研究有关,卡在这样一个瓶颈时,秦尚找上门来,要求给他的继子做治疗。
温庭烟是脑研究领域的专家,同时在心理学上也略有建树,秦尚虽然态度强硬,却根本说不清楚他的继子胡得有什么问题,言语含糊,似惊恐,又万分警戒。
到底是送上门的机会,温庭烟不想错过。
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秦尚没有出现,胡得也十分抵触他,温庭烟本打算借此机会调查秦尚的,但秦尚不露面的话,温庭烟不得不考虑其他办法。
他也有些有趣的发现,比如秦尚与胡得关系很差,与秦尚有关的话题胡得都不回答、别墅里的帮佣都不敢大声说话、整栋别墅不许有镜子或任何表面光滑并且能反射光线的东西,勺子都是木勺……还有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胡得,这些表现确实都不正常。
在温庭烟原先拿到的资料里:胡得,28岁,毕业于xx大学室内设计专业,喜欢名牌,性格冲动易怒,敏感......这份调查很详尽,但第二次上门“问诊”,温庭烟便把这份资料彻底抛弃,重新拟了一份报告:
心机深沉,思路敏捷,擅长观察,反应迅速且戒备心极强,脾气暴躁,看似易怒,实则是用愤怒情绪驱赶他人,有强烈的领地意识,敏感、机警……
在秦家人眼里,胡得是暴怒的神经病患者,但在温庭烟眼里,胡得是极其聪慧的“普通人”。温庭烟的结论是胡得没有病。
镜子在心理学中有“自我”的象征,胡得不允许屋子里有镜子,似乎在否定自我,但胡得又总是“任性妄为”,这种行为反映了潜意识里的利己主义,恰恰是肯定自我的表现。温庭烟早就怀疑胡得的状若两人,而连榷的话让他醍醐灌顶。
或许不是状若两人,而是真的是两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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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4要烦死了。
莫名其妙变成了这个“胡得”。
说起来是真的难以置信,彼得洛夫的人绑了这个胡得要敲打秦尚,结果胡得是个蠢的,闯进了治疗室,自己死了不说,还害得他在强电压的刺激下精神力进入了胡得的身体。等他醒来时已经在秦家别墅了,木已成舟,除了假扮胡得,他还能怎样!
离了基地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但他跟外界脱轨太久,需要时间适应,而秦尚好一段时间不见,现在突然弄了个医生过来,秦尚发现了什么吗?
1534在网上冲浪了小半年,渐渐学会了好多新时代弄潮儿的网络用语。他独自待在房间的时间总是愉快的,他不想舍弃胡得这个新身份,但他需要摆脱秦家人。
这个姓温的医生总跟他聊一些没意义的废话,一直试探他,他才不会让这家伙得逞呢。
去掉有色眼镜,1534承认这位医生长得相当不错,曾经倍受美艳长相苦恼的他,最希望的就是变成温庭烟这种高冷相。但除了长相,这个温庭烟哪里都很讨厌,尤其是他仿佛已经看透一切的眼神。
如果这家伙替秦尚做事,是不是能利用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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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十岁的门槛,温医生开始注重养生,花了些功夫把烟戒了,但这两天又因为烦躁,故态复萌。
一小时前,连榷急忙来电,让他把胡得带走,因为胡得也是实验体。说完连榷就匆匆挂了电话,温庭烟顶着一脑门问号驱车赶往秦家别墅,但他到的时候胡得已经不见了。
茫茫人海中捞一个人不是易事,开车沿着周边转了几圈后,温庭烟把车停到路边,点上一支烟,冷静地整理思绪。
既然胡得是实验体,会不会真的是两个人呢?从这点出发,温庭烟不再参考胡得的背景、身份、成长环境等因素,彻底摈弃对“旧胡得”的印象,仅从这几次的解除中分析这个人。
首先他非常聪明,也足够机警,从他能提前逃离别墅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人早有准备。其次是这人表现出的“社会脱轨性”,还有一定程度的社交障碍,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有钱的话会去哪?没钱的话应该走不远……如果不止他一人,还有同伙接应呢?
温庭烟琢磨着,联系了特情处,知道了那边都在忙着秦尚集团发现尸体的大事,忽而想到,不论这位胡得到底与先前的胡得是不是同一人,至少他顶着胡得的脸,又顶着秦尚继子的身份,一定会谨慎地避开人多的地方、有监控的地方,十之八九是挑了小路走。
温庭烟看了看天色,还没黑透,那人说不定暂时躲在某处。
这么想着,温庭烟弃车步行,对照着地图,专挑偏僻的地方走,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夜幕彻底降临,才发现蹲在小巷子里的某人。
坐在一家小小的杂货铺门口,连双鞋都没有,比他想象的狼狈得多。
“你在这啊。”温庭烟长长地松了口气,停下来才觉得小腿酸疼得厉害。他真是差点跑断腿了。
团着的人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警惕地蹦起来,呲牙咧嘴仿佛要攻击人,甚至掏出了一把美工刀。
“你是谁?”1534心里在呐喊:他就知道这人有问题!
“你别冲动。”温庭烟赶紧将人劝住,拨通连榷的电话,好容易把误会解开,哄得人放下了美工刀。
1534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友军,心里有些尴尬,认知温庭烟以来他几乎每天都要背地里骂温庭烟坏话,这么一想心里升起些许不自然。
不论如何,气势不能丢,1534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定地收起刀。正这么想着,一件外套批到了身上,驱走了夜风贴在单薄衣衫上的寒意。
1534愣住了。
温庭烟倒没想太多,他只是觉得1534冷。春末的晚风还带着寒意呢。
1534仰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像在生气,“你干嘛?”
“你这身打扮太显眼了。”温庭烟已经没了脾气,“他们应该也在找你。”
“……”1534最终沉默着接受了温庭烟的外套,心里却想:这人看起来冷冷的,居然是个热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