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大雨灌溉了这场旱季,山上的树木都活了过来,更别说道观里的众人。
那在灵官殿里生了儿子的孕妇唤做秀娘,在终于给嗷嗷待哺的儿子喂下米糊后,心里头那桶水终于放平了。
这遭灾的荒年,她能生下儿子已是不易,奈何无力喂养儿子,这些天每每都会午夜惊醒,小心翼翼试探儿子鼻息。
好在,好在这场雨带来了希望,听说五姑娘从山下买了点粮食,这才免了众人接着啃树皮。
秀娘这身子还得静养,于是那婆婆便跑了一趟。
“见我?”雨天最是好眠,那下雨的声音是天然的助眠音,奚云睡了个懒觉,像个懒猫似的脑袋上还顶着一撮炸毛。
这模样,看得方奚河忍俊不禁,伸手给妹妹顺了顺毛,这才道:“是,那秀娘婆婆瞧着欲言又止,但不像是什么为难人的是,只说想见你。”
“小妹,你见么?”
奚云穿好衣裳,一口气喝了半竹筒水,神清气爽地拉伸着胳膊,“去,反正也没事,这雨一时半会还下不完,权当是打发时间。”
那婆婆一见奚云,就软了双腿要跪下。
奚云眼皮子狂跳,忙上前制止,“婆婆,您别这样,这折寿啊。”
她何德何能,这样大年纪的老人见一回磕一回,奚云卯足劲把人搀扶起来,忍不住软声道:“婆婆,我是肉做的,我不是塑了金身的,您可不能再这么跪了啊。”
那秀娘婆婆年纪大了,眯着浑浊的眸子抿着嘴就笑。
等到了秀娘所在的宫观偏殿,只见他们同乡的妇人都抱着孩子逗.弄,难得这般和乐。
外面的世态仿佛被阻拦在了山门外,这里是另一个桃花源。
“五姑娘来了。”
有离得近的妇人喊了一嗓子,大家伙都齐齐抬眼,奚云仿佛有了一种走红毯的错觉,一路听着众人问候的声音走到了秀娘躺着的席子旁。
“五姑娘,”秀娘激动地就要起身下跪,这动作太熟了,奚云眼皮子又准备狂跳,忙伸手把人拦住,“秀娘嫂嫂,有什么事你直说就行,可别来这一遭啦。”
扛不住啊!
秀娘抿了抿嘴,又被迫躺回去,旁边人见了,忙把孩子放下,顺带瞧着热闹。
“五姑娘,”秀娘拍着襁褓,条件简陋,孩子的襁褓都是大家伙凑得衣裳拼起来的,像极了百家衣,“我想求您……”
“……给孩子取个名字。”
秀娘慢吞吞说完,似乎很是难为情。
奚云:“……”
还以为什么事儿呢,真是白胡思乱想了。
奚云俯下身看了眼婴孩,又看向满眼希冀的秀娘,“敢问秀娘姐姐,姐夫姓什么?”
说道亡夫,秀娘眼中闪过一抹怀念和悲痛,“姓邹。”
“如今是九月时节,难得久旱逢甘霖,孩子便取名‘季秋’,如何?”
“季秋,季秋,”秀娘念了好几遍,笑着重重点头,“好,便叫邹季秋,小名霖儿,如五姑娘方才所说,甘霖的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