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鱼把掉地下的小说捡起来,用大T恤的下摆小心地给擦干净了灰,然后弓下了身子,像个大虾米似的,埋头去看小说。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文字,可是它们对于她来说却是完全独立的,她连一个情节都没连缀起来。
席绢的小说再吸引人,这会儿却也抓不住她的心。
她以这个为伪装,其实在捋着自己的思绪。
眼前的摊主,既然不是福伯在江苏读大学的那个儿子,他家又没有另外一位老爷子了,那也就是说,如果这个报摊还是属于福伯的话,那么现在留给她的就只剩下唯一的选择了。
——眼前这位四十多岁的摊主,就是福伯本伯!
尽管她是一万个绝对地不信。
可是事实逻辑就这么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呢?
老叶、冯婉茹、江诗远跟她的相对年龄都没差,怎么福伯就不一样了?
难道是因为按照人物关系来区分远近的话,福伯跟她的“亲密度”比不上老叶、冯婉茹和江诗远的远古?
可是,她前生却是为了救福伯而死的啊。
这都是过命的交情了,就算还比不上老叶和她的血缘关系,以及她跟江诗远之间的情感纠葛的话……那至少也应该比冯婉茹的冤家路窄更深厚吧!
叶青鱼正想得出神,冷不丁外头山崩地裂地“咣”一个山响!
叶青鱼吓得好悬没灵魂出窍。
“福伯,这是咋啦?地震了吗?”
她喊完了才猛然意识到,她刚刚竟然已经喊出了“福伯”来。那是不是说,她潜意识里终究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设定?
可她抬眼看一眼他那张年轻的脸,心里还是有点别扭,于是又加上一句,“……小福伯。”
好在小福伯也不知道她心里转转什么呢,于是也只是憨厚地笑笑,“没事没事,就是崩爆米花的。这是起锅了,都说哪一国的声音越响,那一锅爆米花就越是好吃……听习惯就好了。”
叶青鱼:“?”
叶青鱼感觉身上的寒毛又都快要炸起来了。
“小福伯你报摊附近就有崩爆米花的啊?”
小福伯:“啊,有啊。就过了马路,第一个拐弯那胡同口。都好些年了,有我这个摊儿起,他就在那崩爆米花啊。”
叶青鱼心跳又加快了。
——马路对面第一个拐弯那胡同口,在20年之后多了个地铁口。
她前世最后的那个晚上,就是出了地铁,然后在地铁口买的爆米花,走过马路来,送给福伯的。
忽然一个声音从摊子外传进来:“老板你既然每天都能听很多次爆米花起锅的响声,那请问,你听没听见过这样的响声,就是‘达拉崩吧…
这一下,叶青鱼就真灵魂出窍了。
小福伯:“?”
他伸头往外看,正好撞上摊子外少年直直投进摊子里的目光。
小福伯顺着少年的视线,扭头回望。
然后他就好像懂了。
他就十分审慎地问,“小伙儿你刚才说啥?福伯我耳背,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呗?”
小福伯说完,忙压低声音跟叶青鱼嘀咕,“小姑娘,外头那小伙儿,你们,认识啊?”
叶青鱼用小说挡住嘴,低声极快地说,“说你听过!”
小福伯竟然就不假思索,立马转头向外,“那个什么……我听过!”
摊子外,一天一地的阳光,在报纸杂志上反射,生了耀眼的炫光,全都笼罩在那一身黑的少年身上。
他静静站着,静静听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耐心地等眼前的一切都发生完了,才转眸瞟小福伯,“……您听过什么?”
叶青鱼这回可来劲儿了,立马拎着小说起身走出摊儿来,迎着少年漆黑的眼。
“人家小福伯有什么义务要回答你的盘问?你以为你是谁啊,人家都配合你一回了,你还没完没了了!”
头一回两人面对面站得这么近,少年身高的优势便更加凸显出来。
其实叶青鱼原本对两人的身高差不陌生啊,可是从前他是爱穿白的,白色尽管给人高冷的感觉,但是胜在清逸,所以压迫感倒没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