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死的人太多了,她都没地方泡福尔马林了,破庙不安全,东西都挪到了急救中心,地下室被放满,萧月絮的尸体只能扔出去浪费了。
董池鱼从地下室上来,小心的关好了门,挪柜子遮掩。这些玻璃柜里面装着的,可是医学界的未来,绝对不能被损坏。
她是个好人,她救人也杀人。
如今这个世道,哪有人不杀人呀。
金陵城的上空始终被乌云笼罩着,但那场雨迟迟没有下来,已经干旱了一个漫长的夏季,秋季难道要滴雨不落吗?
乌云压城欲摧,像滚滚的骑兵一样。
商观致带领的军队并不恋战,偷袭胡人占到便宜,立刻撤退,直奔金陵。
故渊和曹君在金陵内接应,王灼带兵反水,于是整个金陵落在了商观致手中。
王家年轻一辈的两个青年全部背刺,老一辈完全不理解,年轻人都疯了吗?为什么抛弃给他们庇护的家族!
王铎怒目睁圆,眼角蹦出血迹:“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故渊满身都是风尘仆仆的气息,长了胡须衣服上都是褶皱,看着狼狈憔悴,到生得一双好眼,似凤目一般,上下重皮,瞳仁黑漆,光彩射人,冷静地回答:“一直都知道。”
王铎气急败坏,指责道:“你太自私,你讨厌王家就要毁了王家,把你个人短期利益高于一切。”
故渊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男人,越看越陌生,声音越来越凉:“是你自私,把家族的利益高于国家。”
王铎就像是脚底下有火在烤,烫的落不下,脚来回徘徊,袖子忽扇忽扇地甩着,甩的像蝴蝶的翅膀,苍凉地大笑:“国家?你心存报国之志?”
故渊:“我只是想把这个混乱的时代拨回正轨。”
王铎:“什么是正轨!皇帝揽权就是正轨了?你做梦,在这个地方是由无数个世家组成的,任你换一百个人来也没用,你以为商观致就能如你所愿,现在北国那般屠杀世家?开玩笑,司马月就是前车之鉴,若非他屠了曹氏全族,他也不至于死的那么快!北国也不至于就这么灭亡了!是世家顶起来的这个王朝!”
“倘若事情像你说的那样,那你慌什么?”故渊细细地看着王铎,他眉长,眼细,鼻高,耳大,面容瘦削,颧骨高凸,两鬓斑白。他已经不像是对这个国家有着完全把控力的丞相了,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王铎一时无言:“……”
故渊心平气和:“无论你有什么想法,你的想法已经结束了,这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
他说完,转身走了。
王铎跌跌撞撞走到梳妆镜边,览镜见髭髯白,伤年且暮,大叫着让谢氏用药染黑,可即使满镜黑发,他依然已经老了。
谢氏宽慰:“您的气度远不是年轻人能比的。”
王铎捂住额头,垂眸看见自己腰上系着的香囊,他把香囊拿起来,打开细的绳,掏出一张泛旧的纸。
香囊是旧的,是当年妻子缝的,被胡人俘虏时就靠着这一个香囊,硬是挺过来了。胡人又打又骂狠狠踹他,都没能从他手心里抢走这个香囊,所以香囊上染着成年的血字。
鲜血浸透了布,弄脏了里面的纸,展开一看,上头写:一寸丹心图报国,两行清泪为思亲。
终究是国也负了,亲也负了。
他满面茫然:“怎么就到如今这一步了?”
就是让他自个说,他也说不清楚,想不明白。
谢氏站在他身边陪着,心里想的全是王灼。
人这一辈子,过得可真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