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渊睫毛微垂道:“只是为了远离政治罢了。”
曹君了然:“远离是恐伤,心还是想近的。你所追求的,还是‘立德’、‘立功’、‘立言’这些俗物罢了。你所说的‘命运’指的是时代、政治,这我懂,但是莫泣穷途老泪,休怜儿女新亭。人之重,重在把握当下,外在皆为虚幻泡影,你看不起表面上的潇洒不羁,但若能做到知行合一呢?无为而无不为,遵循自然之理,顺应自然的运行,这才是我所追求的。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故渊看他:“《春秋》有天人之论,人君为政而宜于民,人君若昏庸不爱民,则亡国死君。这是三纲五常,君权天授,是臣忠于君的根本。然而如今这个时代,这个道理已经说不通了,时代在崩溃,所有人只是崩溃下自我挣扎的产物而已。无为而无不为取代了三纲五常,可我不想在用别人的办法挣扎了,我想克服时代,成为无时代的人。”
二人对视,良久无言。
魏东站在一边,眼底尽是茫然,他在说什么?他又在说什么?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不是在谈床吗?为什么他摸了摸床脚的功夫,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后来大家问他:“你们三个在屋里那么久,都说什么了?”
魏东想了半天,“一个睡的挺好,一个睡的不太好。”
在董池鱼眼里,这二人相亲相爱,和睦相处。
在罗氏等人眼中,一场腥风血雨拉开帷幕。
而事实上,什么都没发生。
两个人犹如南国北国,划江而治,中间隔着一道屏风,似乎就看不见对方了。偶尔见面就是在门口,罗氏叫了一声吃饭了,两个人同时出门,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开始谦让,你先,还是你先。
等着到了进屋的时候,还是会彬彬有礼。
故渊不语,但慢半步让路。
曹君手一伸:“请。”
一个有礼貌,另一个更有礼貌。
魏东坐在桌边,捧着碗,惊诧道:“两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居然如此和平,现在的孩子真沉得住气,想当初我可是和魏狗蛋打得天天脸上挂彩。”
鲤鱼深沉点头:“没错,要勇敢的打架,为了媳妇什么都不怕。”
罗氏一人敲了一下,“你们两个泥腿子和人家读书人能比吗?那读书人都是吃白米饭长大的,白白嫩嫩,不适合打架。”
鲤鱼纠结道:“姐夫算读书人吗?我总担心他一拉弓把曹大哥射死。”
青鱼摇头晃脑:“君子动手不动口。”
众人一时也没听出不对劲来。
草鱼给大家盛饭,给故渊的那份盛的最多,放在桌上,说:“反正二姐最喜欢姐夫了。”
罗氏一看,除了门口僵持的两个人以外,都到齐了,于是掐腰大喊:“董池鱼,吃饭了,你死哪去了?”
这是普通人的日子,没有时代、清谈、天道、君权神授,只有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