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县令在这儿熬了有三个年头,死了对人民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轰动。
村民们议论纷纷,抹着眼泪,家里有白布的还带起孝,用木板刻了个碑,供奉起来。
罗氏也拿刀刻了一个木牌,放在了柜子上面。
故渊看见木牌上的名字,说:“这可能真是个好官。”
董池鱼认错:“是哦,人都死了,是我打脸的。坏人一般能活很久,只有好人才会命不长。”
故渊道:“我见过他。”
董池鱼立刻感兴趣了,歪歪斜斜的躺着也变成了笔直的坐着,“什么时候?”
故渊回忆道:“在南边的时候,他问过一个问题,是长安远还是太阳远?”
董池鱼听过,惊讶道:“这个问题原来是他问的。”
故渊:“当时这个问题引起了我父亲的不满,若非我阻拦,便断了他的官途。后来他做过一首诗:‘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一是叹国家遭难,二是叹百姓遭殃,三是叹读书人无可奈何,是一首难得的佳作。相比起其他人诗句里的花红柳绿,更能让我记住他哀叹的民声。”
董池鱼:“南边的人怎么会来北方?”
故渊道:“他是庶族出身,颇有才华,但不愿意休弃发妻娶世家女子,所以在南边无出头之日,后来被派遣到了北国。”
董池鱼挑眉:“不娶世家女子就没有出头的机会?”
故渊点头:“南国施行九品中正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他若娶了世家女子,便勉强跟世家挂上钩,有些许机会。”
董池鱼皱了皱眉:“那男人岂不是不用读书了,天天盯着世家女子就好了。”
故渊摇头:“错了,是他非常有才华,世家才愿意伸出橄榄枝,许以婢女所生的庶女。正常情况下,世家只和世家通婚。寒门子弟就算才学再优越,也只能做门客,或者做九品小官。”
董池鱼一听,这是完完全全封锁了人上进的道路,人才无处报效国家,国家不衰弱才怪。
她好奇:“你不肯娶世家女子所以无出头之日吗?”
故渊:“我出生于世家。”
董池鱼打了个响指:“漂亮,天生就生在罗马。”
故渊以前习惯听不懂她的话,自顾自地说:“我当时自顾不暇,倘若分神关心他人,兴许能改变陈楚言的命运。”
董池鱼:“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别想了。”
故渊忍不住想他们见过的最后一面。
南国一片祥和安宁,鸟儿在枝头鸣叫着,树荫斑驳,三人而立,一人是故渊,一个人是陈楚言,还有一人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长相。
那个人说:“楚言,我会帮你,也会请王溧帮你说情。你只要娶世家女,就不用被派往北国。不用觉得对不起你发妻,真到了北国去,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陈楚言行礼,坚定地拒绝:“读圣贤书,目的在学圣贤的行为,不只为了科举及第;做一个官吏,要有忠君爱国的思想,怎么可以考虑自己和家人的享受。”
他贯彻他的理念,哪怕被贬到北国,陋室简居,依旧正直无私。可惜,连桌案上为他照亮的萤火虫都已经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