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完全没意识到气氛有变，含糊不清地说：“这么多年了，你不能一直瞒着孩子，我觉得……”

话没说完，舅妈一巴掌扇到他后脑勺上，怒吼道：“你个老东西，一喝多了就胡说八道！你说的是什么屁话？遥遥是阿芳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受了多大的罪，你忘了？”

舅舅似乎清醒了一些，醉眼瞄着老婆，眉头皱紧：“哦，可是……”

这时候，姨妈也开始帮腔，把舅舅好一顿训，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他脸上。再然后，其他的亲戚也纷纷加入进来，舅舅几乎被所有人团团围住。

院子里的光线有点儿暗，洛遥看不太清母亲的表情，愣了好一会儿，才坐到她身边空下来的椅子上。

喉咙里像是噎住了什么东西，她的声音有点儿闷：“妈……”

母亲一向敏感，洛遥想问清楚，又怕伤了她的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芳轻叹一声，拉起洛遥的手走出院门。

“是你舅舅搞错了！你小姨当年生下一个死胎，你小姨夫怕她难过，就去孤儿院抱了一个孩子。再后来，人家亲生父母找来了，你小姨受不了打击，跳河死了！

“我和你小姨长得很像，你舅舅是把我认成她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你小姨夫！”

林芳说话的时候始终看着黑沉沉的夜空，并没有看洛遥一眼。

洛遥扯了扯嘴角，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这样啊！”

看到她像是信了，林芳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你是妈妈亲生的，永远都是！”

舅妈跑出来叫她们回去继续吃饭，一遍一遍地跟她们道歉，说老伴前几年生过一场病，脑子不好使了，一喝点儿酒就爱胡扯，让她们别往心里去。

等到她们再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舅舅的位置已经空了。

舅妈说孩子们送他回屋睡觉了。

宴席依旧热闹，可洛遥却莫名觉得心口有点儿发闷。

如果舅舅真的把她母亲认成死去的小姨，不是应该喊她“三妹”才对吗？可是，他刚才分明喊的是“二妹”。

母亲刚刚还让她去向小姨夫求证，可是当年小姨去世没多久，小姨夫就带着女儿南下了，和亲戚们都断了联系，她根本没办法找到他的。

宴席结束之后，舅妈带着林芳和洛遥去了早早收拾出来的东屋。

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被褥崭新，铺得很厚实，洛遥躺到上面，开心地笑起来：“妈，这一趟回来，感觉真幸福，我都不想走了！”

以前在海城的时候，她唯一的亲人是妈妈，幸福感并不算多。可是这次回来，被浓浓的亲情包围着，她觉得实在太幸福了。

母亲躺在她身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如果我没得这个病，其实是想过和赵恒达离婚，然后回晋城来的！”

听到“赵恒达”这个名字，洛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母亲转过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端详着她的脸，苦笑：“你不想妈妈提他，妈妈就不提他了！你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妈妈真想守你一辈子，可是……”

她鼻子发酸，说不下去了。

感觉到母亲的手要收回去了，洛遥反手又握紧：“妈，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好好好，妈妈一定长命百岁！怎么也要看到你生了孩子，你不知道妈妈做梦都想见到隔辈的人！”

洛遥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和妈妈聊天总是这样，她轻易地就能把天聊死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想起自己那天把自己打包上门去找景晏的事，她就后悔得不得了。

怎么就那么巧？他偏偏是苏裕的弟弟……

妈妈略带倦意的声音传来：“遥遥，睡着了吗？”

想着她拖着病体旅途劳顿，洛遥轻声说：“妈，太晚了，咱们赶紧睡觉吧！”

妈妈轻轻“嗯”了声，没过一会儿就睡沉了。

洛遥悄悄摸出手机，开机，调成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