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语气中更多的是称谓,还是疑问。
张元淳今儿本在校场练兵,可听得小世子身边的汤圆公公禀告,说是自永州顺路给他寻了门亲戚回来。
说起永州,张元淳想到的只有那个为了丈夫,不惜同家人绝了往来的不孝女。
这么些年,老爷子午夜梦回不是没想起过自己的小女儿,可父女心性一样,都是倔强嘴硬的,这一赌气便是二十来年。
想当初自己将女儿送出家门时便说过,若是他随姜晋去了白水城那偏远之地,不得侍奉在父母身侧,自己便当没了她这个女儿。
可他这个小女儿,偏偏生得人和名字极不一样,若柔若柔……她又何曾柔顺过。
她去了那偏远之地,竟二十年未曾来过口信,而他亦是愤懑,从此也便对其不闻不问,任其生死。
如今家中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二十年,似乎张家所有人都忘了还有张若柔这么一个人,若不是偶尔见妻子望着女儿小时候穿过的衣衫发愣,他自己也快想不起来,心里还有这么一块陈年老疤。
方才世子府上的人来得及,只说他的外孙女儿只身到了京城,因和五皇子有些过节,如今命悬一线。
原以为若柔的事儿此生他半个字也不想听见,可不想听到外孙女时,他许久未起波澜的心依旧涌动翻腾。
他们是血脉至亲,若真是他的外孙女儿,岂能由人说杀便杀,在靶场练了几下箭,张元淳始终心不在焉,索性听了世子的话,前来暖玉楼相见。
片刻后,张元淳才躬身行礼:“见过殿下,世子。”
萧景御虽说常年在夏历,可安庆官僚的事儿他也是一个不漏的听过,眼前这张元淳,是同先皇帝一起上过战场的生死之交,如今安庆能将万戎逼退至阴山脚下,这位老爷子功不可没。
虽说这些年先皇故去,改朝换代,可父皇说过,攘外安内,哪怕萧家这皇位来得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只要朝堂人心不动,那便算不得换了天,他们便还是承继大统。
这些老臣,依仗着旧日荣光,最是傲慢,便是父皇身边的新贵,也得给他们几分好脸色,更别说是刀兵相见。
谁能想到这般巧,偏偏欺骗他的人,就是张老将军的外孙女。
这样一来,事情可就变得麻烦了,莫说是杀了她,便是将她困在这暖玉楼,恐怕朝廷武将都能将此地围个水泄不通。
他将一切都算得恰好,偏偏没算到姜宁的出身并非如此简单。
想来也是,祖上没有些征战四方的血统,她怕是也不敢拿了短刀就往人肚子上捅。身上的伤口,如今想起来还隐隐作痛呢。
可现下,一头是康宁王府的势力,一头是陈老将军的血亲,与他一个刚归国的皇子而言,今日若是将两头都得罪了,必定讨不着什么好。
看来他,的确没有办法困住她。
萧景御淡淡笑着,对躬身行礼的老将军微微抬了抬手:“将军无须多礼。”
张元淳虽已是英雄迟暮,可论起官场上的门道,眼前这几个孩子还是太过年轻。
眼下明明是剑拔弩张的架势,他却缓缓笑道:“我家外孙女这一路上定是得世子悉心照料,才能远抵京都,也是这孩子命好,这才入京多久,连家还未来得及回,又被五皇子迎到这暖玉阁中说书品茗,实在是这孩子的福分。”
老将军转头看着姜宁,一脸严肃的问道:“你这孩子,可曾谢过二位贵人?”
姜宁心下万马奔腾,心说方才您是没看着,这五皇子他恨不得一剑宰了我,我还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