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能感受到自己死期将至的。

当死亡逼近，剩下的时间可数，人心就变得又坦**又脆弱。

这些埋藏在贵妃心中的事，扰得她神志不安，在最后的时间里，她想要倾诉出去，让人知道她心中的苦楚。

话没办法对太子公主说，实在张不开口。

难道要去说，娘没有杀你们的兄弟，是你爹杀的，因为爱你们。

所以当太子公主劝慰她的时候，解不了她的忧愁，反而更加让她有苦难言。

江沅偏恰巧这个时候在，便成为了唯一的倾听者。

“陛下说，既然我做了，那就不能停下来。他会扶着我走。”贵妃笑的惨然，既高兴，又有些说不出的恐惧，令她肌肤上的鸡皮疙瘩都浮起，整个人哆哆嗦嗦。

江沅无法理解这个故事的逻辑，主要是陛下的行为难以推敲，爹杀儿子这种事不讨好，养儿子就跟种玉米似的，没到秋收就提前把杆儿给撅了，花着金钱时间精力还没收获。

这让人不禁怀疑贵妃话中的真实性，毕竟贵妃病了，病的几乎神志不清。

江沅满脸疑惑：“陛下为什么要杀子，而且一连杀三个并无过错的孩子。”

贵妃惊讶地问：“你连这个都不懂吗？”

江沅很坦率回答：“我不懂。”

贵妃闭上眼睛，有点裴衍楷那种无奈：“皇长子皇二子和那位嫡出的小皇子死了，乐康才能以序三位列长子，无嫡立长，从而继承大统。陛下说，他一定会立我的儿子为太子。”

江沅沉思片刻，说：“陛下还挺言而有信的。”

贵妃突然伸出三窟的手紧紧攥住江沅的手腕，有些疯癫的问出了个意味深长的问题，“丈夫杀子疼妻，若是换了你当如何自处。”

江沅⊙_⊙：“就正常生活呗，人也不是我杀的，和我有关系吗？”

贵妃沉默了半天，呵笑一声：“若我像你这般愚钝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多年，惴惴不安，食不下咽。时而高兴得到如此深刻的爱，时而害怕陛下的残忍无情。

虎毒尚且不食子，陛下连儿子都杀，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杀的？

今日她得宠，死的是那三位皇子。改日若是他人得宠，她与乐康是否能保全？

她聪明的想太多，连累了自己一条命，不如愚钝的活下去。

所以人最怕的就是自己为难自己，最难的就是自己放过自己。

贵妃临终时刻倒是想开的，原来痛苦都是自找的。

“我也没有那么愚钝吧。”江沅好气哦，听个八卦都要被人鄙视没脑子吗？

贵妃微微笑了笑：“不是在骂你，是在夸你，你做的对，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

江沅听不出这是什么夸奖，紧绷着脸说：“贵妃娘娘想了这么多，有没有问过陛下一句？”

贵妃喃喃：“这怎么能问。”

江沅认真：“怎么不能问？凡是不理解的就直接问，这个叫做不耻下问。”

贵妃想告诉这个不学无术的姑娘，不耻下问的意思是：乐于向学问或地位比自己低的人学习，而不觉得不好意思。

但她感觉自己要飘起来了，意识变得模糊：“我没力气了，你帮我问一问吧。”

江沅看着她断气。

人迟早都会死，就和人饿了要吃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