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苗第一个知道裴月要与赵易成亲的外人是陛下。
赵扬很淡定,没有李文苗猜测的那样奔溃恐惧,直接便说:“朕来赐婚。”
裴渊明否决了这个提议,“陛下的赐婚不便和离,臣要给女儿留一条后路。”
赵扬笑了:“这还没成亲,就想到了和离?看来你对这桩婚事不满意。”
裴渊明一板一眼:“裴月课业精进,政务屯贴,但人没有十全十美,花枝嫁赖汉也是常有的事情。”
赵扬了然:“看来这是裴月执意要嫁的。”
裴渊明郁闷:“女大不由爹。”
赵扬道:“看来也不必解了郡王的禁足。”
裴渊明:“不必了,我不喜欢别人利用我女儿。”
裴月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不是他人刻意撩拨,必不会动情。
赵易那样敏感的身份,撩拨裴月,全然不为裴月考虑,心底又有几分情。
赵扬见他是特别的不痛快,询问道:“朕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裴相,要不要喝一杯?”
裴渊明缓缓地点了点头:“多谢陛下款待。”
苏有德立刻端来了黄縢酒,御膳房置办了些下酒的小菜。
赵扬转动着轮椅的轱辘,来到桌边,亲自倒酒。
两人默默同饮,话匣子渐渐打开。
赵扬捏着金盏酒杯,“朕最想喝的是新丰美酒。”
裴渊明:“是因为张先生的那首诗吗?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赵扬惊喜地挑眉:“是,因为这首诗,朕从前的梦想是当游侠。父亲偶尔会偷偷见朕,说一说外面的世界。他说:‘古时候称重义轻生死、勇于救人危难的人为游侠,他们只喝新丰美酒,豪纵不羁,风流倜傥。’其实这些话朕本来都忘了,最近做梦总梦见父亲,又想起来了。没想到,裴相竟然听过这首诗。”
裴渊明:“我们家有一个张先生的万事通,沈丘很仰慕张先生。”
赵扬酸溜溜地说:“是呀,他也如我父亲那般娶了公主,差了许多年岁,都是女方爱的深沉,你说他会不会步我父亲的后尘?”
裴渊明想了想,道:“谁管他。”
赵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懂命兴许能避免吧。”
裴渊明:“事在人为,休言万般都是命。”
赵扬喃喃道:“倘若不是命,朕怎么会这副样子。”
他下意识的去抚摸自己已经没有的残肢,即使用硬被子将腿裹着,营造出来一个有腿的模样,他终究还是个残疾人。
裴渊明抿了些酒,说:“陛下可知道壁虎断尾求生,您这副样子,是阎王都没能将您带走,只抢走了一半,陛下是阎王爷都奈何不了的陛下。”
赵扬笑了:“裴相从前总是生硬,如今也会哄朕了。”
裴渊明:“其实都是在李文花身上练出来的。”
赵扬道:“其实朕知道,李家的女人很凶。”
两人撞了一下酒杯。
裴渊明给他倒了杯酒,给自己也满上,“但我真的很喜欢,我做梦,梦到最多的是同李文花在草原上时,新酿的米酒还未过滤,酒面上泛起一层绿泡,但香气扑鼻。用红泥烧制成的烫酒用的小火炉也已准备好了,桌上是李文花精心做志的饭菜,我们一家痛快畅饮。草原上那段时光,在当时看来是最凄苦的,但如今回过头去却很怀念。”
赵扬道:“大抵是那个时候女儿还没长大,没被坏人盯上。”
裴渊明:“……”
赵扬给他倒酒:“您再多喝一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