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兰渊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的记忆，否则神爻为什么要抽走，直到如今才还给她？

“你说过，有些真相其实没必要非得知道，但若不知道，只怕会执着猜忌一辈子。”

于是风兰渊鼓起勇气，颤抖着手一点一点地靠近它，很快地，食指处碰到了它，滑滑的，软软的，就在那一瞬间，流光溢彩，小珠子化作七彩神光包裹住了她。

没有想象中的痛苦，是温暖的，舒适的，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从前她第一天来这里接受原主的记忆时，几乎痛苦得站不住，但这一次，这些记忆是属于她的，是原本就有的，它们不过是回到了应该回去的地方。

在记忆里，她看见了发生在万象城里的一切，包括那些幻境，包括神爻对她说的话，还有发生在环山城中，风妃烟将她和即离推下悬崖后，即离突然变成了神爻的事情。

等她将这段记忆重新接纳入自己灵魂深处的一部分时，她已经泪流满面。那时候她清楚理智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在无法承受这些痛苦时，她恳求神爻拿走她的记忆。

因为她不能因此而影响她接下来要走的路。

现在呢？

她的父母为了救她死了，明明两个人可以躲避追兵，再找一个地方重新与世隔绝，却因为她即将要出生，所以走不了，走不了，就只能等死，为了保住她，她的娘亲……

风兰渊的呼吸一窒，只要回想起这件事，她的心脏就好像密密麻麻地扎入了无数的小针，动一动而痛全身。

还有洛禾夫人，她后来的娘亲，还有风泊，将她养大的父亲，还有即离……他们的命运几乎都因为她而改变。

只要一回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像要炸裂般痛。

所以她死死地掐着神爻的手，浑然不觉他的手已经出现了血痕。

如果说，人的一生会遇到无数的压力，有的轻有的重，那么这两件事的重量，足以将她的灵魂击垮。

风兰渊痛得，几乎站立不住。这是她的记忆，回到她的身体，却依然让她痛得无以复加。

“不是……不是……”她近乎疯狂地喃喃，“不是我的……是原主的记忆……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她绝望地看着神爻，“不是我的……是风兰渊的记忆……不是我的……”

到最后，她几乎是咆哮的。

她在寻找可以逃避的出口，但痛楚仍将她淹没，如同排山倒海。

“不是我的……”她呜咽着，痛哭流涕。

她想起来了，她埋怨过老天，为何没有一刻让她过得轻松，为何她总是紧绷地活着，为何稍有不慎她就落得悲惨的下场……是还债，是她欠了父母的，是她欠了养父母的，是她欠了同胞弟弟的……

她是要还债的。

若这债生生世世还不清，她便要偿还生生世世。

像是重新经历了一次这些事情，风兰渊承受不住打击，晃了两下，晕死了过去。

神爻将她抱在怀里，牢牢地箍着。

他恨不得替她痛，恨不得替她苦，可她的人生，他不能替她走，身体上的伤病他能分担，心上的痛苦，灵魂深处的绝望，他却不能替代分毫。

天地主神连自己所爱的痛也不能承担半分！

神爻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能。他红了眼眶，心中悲苦，对自己无能的痛恨倾泻。天与地像是感应到了般，一刹那，天色反复异常，暴风雨骤至，夹杂着电闪雷鸣，龙桂过处，山体倾塌。

这雨将他浇了个透心凉，却没有沾湿风兰渊一丝一毫。雨水盖住他的长睫，再滑落的时候已然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他起身，抱着风兰渊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