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浅兮睡着的时候,却有人尚在夜中活动。
国师府。
月色被乌云遮住,一身黑袍的国师此时仍在府中漫步,脚步悠闲,然而身形在暗影中如同鬼魅一般飘忽,莫名有些瘆人。
如果木浅兮能看到此时的国师,说不定会觉得这个国师真奇怪。不说别的,单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能在这偌大的国师府中溜达上两个时辰还不知疲惫,这件事就够古怪的了,更别说在这样冷清的夜晚,他还用宽大的黑袍遮住了自己的面容,仿佛是怕被人看到似的。
其实距离从地牢出来也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只是国师已经换上了另一身黑衣裳,还在脸上眼下的部分厚厚缠上了黑巾,一双浑浊冷厉的眼睛在抬头看向月亮时变得说不出的阴毒,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
国师激动的双眼死死瞪着明亮的月,少顷,又变得平静。微弱月光在地上拉出一道诡异的影子,看起来就如同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国师踱着步子慢慢走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丝毫不担心此时这幅怪异的模样被人看到。
国师府早在十几年前初建立的时候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任何人不得午夜在府中走动。
这一条规定听起来确实够诡异。
别的府在夜间也会限制丫头下人不让他们在夜间游**,但只有国师府会连同侍卫一同打发。对此,众人一开始并不理解,也有那么几个下人时间久了会因为一点不可告人的事情而偷偷溜出来,然而这些人,最后全都没能回到自己的房间。对此,国师府内无人敢询问。毕竟国师在两代皇帝面前颇为受宠,没听说当今皇上时常请国师进宫谈论道法吗?府内的下人们就算心里有什么疑问,也都缩着脖子不愿意吐露出来。
于是,这夜间的国师府倒像是荒凉破败了一般,只有国师一个人在走动,看起来处处透出诡异的气氛。
然而今天,却发生了一点意外。
国师向着半空中伸出手,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的手臂却不是皮肤,而是一根根森森白骨!在清冷月光下,那由白骨组成的手臂格外清晰,国师却如同习惯了一般看也不看,仰着头望向夜空,那双瞪大的眼睛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啊!”尖利的女声响起,在这一片死寂的地区**起一片回声,国师倏然看向声源处,只见一个长相稚嫩的小丫头正拼命捂着自己的嘴,然而惊恐的叫声制止不住地从口中流出,睁大的双眼中满是惊恐。
小丫头看着不远处的黑影,浑身瑟瑟发抖,她是国师府新来的小丫头,本来知道的就不多,本想着小心一点做事便不会有什么事情,谁知道如今起夜竟然碰上了这样惊悚的一幕,顿时吓得魂不守舍。小丫头看着那双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眼睛,猛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杀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她忽然转身就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好可怕……她要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她要离开!
国师眯了眯眼,没有半点被人撞见后惊慌的模样。看着小丫头踉踉跄跄跑进假山,这才缓缓抬起脚步走了过去,虽然举止看起来缓慢,但一次抬脚落脚,却如同飘过去一般,速度快得惊人,摆动的衣袖里,隐约还能看见一节白森森的指骨。他朝着着小丫头的方向跟过去,黑袍渐渐没入黑暗。
假山前再无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一阵破风声,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身影远远踏空而来,最后落在假山前的这一片空地上。这人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蒙面黑巾上的明亮双眼扫了眼四周,见到没有半个人影后皱了皱眉。
“人呢?”
这人正想抬起脚步往四周寻一寻,忽然似有所感地抬起眼眸,看向了假山背后,眉头一挑,停住了脚步。
不多时,国师裹着黑袍的身子便从假山后探了出来,看到这个“入侵者”也没有惊讶,而是熟稔地说道:“宫姑娘可算是来了,叫老朽我等得好是心焦!”
面巾拉下,露出宫扶月年轻美貌的脸,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分外亲和,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宫扶月的目光从假山后移到国师的面巾上,眼神颇有深意地扫过他袍角浸透的新鲜血迹:“是吗?我可不觉得国师大人心焦,看来在我来之前,您还有事情做啊。”
国师嗤笑一声,不可置否。
宫扶月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近日来陛下又问我那份族谱的踪迹了,怎么,那人还没说出来?”
“他的骨头硬着呢。”国师眼中满是恶意,“不过,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问到木氏族谱的下落了,我已经警告过他,明天晚上便是最后期限,明晚以后,我的手段可不会那么温和。”
“明晚?倒是个不错的日子。”宫扶月眯了眯眼。
国师看着她莫测的神情,眼眸中含着一抹算计:“话说回来,你还真的打算把木氏族谱交给皇帝?”
宫扶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出的话听起来很恭敬,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像她说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