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宣纸铺在石桌上，墨汁浸透毛笔，在上面留下一个个娟秀的小字。

秋灵和燕红恭敬地在木浅兮身后，待到她写完后低着头将信封递上。木浅兮封好信封，一时又不知道该交给谁，燕红有眼色地接过来。

“我来将信封送达便是，王妃您重伤未愈，还是快歇着吧。”

木浅兮点点头，她在写信的时候已经其实就有些勉强了，既然事情已经做完了还是好好休息养伤吧。

看了看天色，木浅兮对燕红说道：“这两封信还请交燕红头领到未国汝阳郡主的手中，那我就先去午睡了。”

燕红点点头，行礼后转身走了。

*

“王爷，请吧。”

镜未翎听见尖细的嗓音响起，抬眼看见太监总管林德，眸中倏然闪过一丝怀念。他冲着林德点点头，“林公公。”

林德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拂尘一扫，如同慈祥的老头一般。

“王爷，皇上还在里头等着您呢。”

镜未翎举步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一个穿着明黄龙袍的年轻男子还在批阅奏章，听见响动手中的狼毫鼻尖一滞，沉黑墨汁在奏章上晕染开，留下一大团污渍，估计拿到这份奏章的臣子有一段日子会诚惶诚恐不知圣上何意。

“臣参见陛下。”

镜未翎跪拜在下，目光停留在那方黄花木案几上，上头半天没有动静，他也直挺挺地跪着，仿佛在地上生了根，直到温润的嗓音响起：

“起来吧。”

“谢陛下。”

镜未翎叩头谢恩，起身后依旧目不斜视，玄武国皇帝见状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仿佛是有东西堵在喉头：“你…可是在怪朕？”

“臣不敢。”

镜未翎脸上的神情依旧没有一丝变动，甚至连眉梢眼角都不曾改变分毫。

二人又沉默了，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真的要成婚？”

“是。”

皇帝又道：“以你的身份该娶个王宫大臣的女儿，娶个江湖人做什么？”

镜未翎递上来的折子写得清清楚楚，成婚对象是个江湖浪**的女子，父母双亡毫无背景，他不能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镜未翎声音古井无波，眼中充满坚定：“除了她，臣不会同任何人成亲。”

“…那锦儿呢？锦儿怎么办？”

镜未翎猛地抬头看向皇帝，只见对方眉眼温润，比起真龙天子更像是一介书生，此时正满脸无奈地看着他，说道：“你明知她的心意。”

心意？

镜未翎突然笑了，不再是冷漠疏离地应付皇帝，而是仰着脖颈笑得有些凄凉，在高高的房顶上，好像又看到三个小小的孩童一起站在花园中笑得纯真，亲近地玩着游戏，其中，一个粉衣小姑娘天真的笑颜温暖人心。

皇帝也不斥责他的无礼，静静看着镜未翎笑到停下，然后冷漠的目光直直看着自己，仿佛要直射到他的内心，喊出了一个只有很多年以前才会听到的称呼：“阿言兄长……”

皇帝猛然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镜未翎，不由自主回应：“阿翎……”

“锦儿的心意，您也知道的，不是吗？”

镜未翎无视皇帝的脸色，继续说道：“既然您知道，为什么，还要把她禁在宫中？”

皇帝在桌子下隐藏的双手顿时握拳，镜未翎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猛地跪下嗓音掷地有声：

“恳请陛下为臣赐婚。”

皇帝眼神一凛，周身气势忽然大盛。

“非成亲不可？”

“还请皇上成全。”

半晌，头顶传来轻轻的呼气声音，伴随着皇帝仿佛叹息的话语：“好，朕会拟旨。”

“谢皇上。”拜过后，镜未翎垂头看着地面，“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微臣告退。”

刚退到门框边，身后传来一句话：“若是无事，便去探望探望锦儿。”

镜未翎停下脚步，仍是没有看皇帝一眼。

“臣不便出入后宫。”

“朕会安排。”

“谢皇上。”镜未翎转身跨出御书房，没有一丝留恋。

皇帝坐在桌前看着满满奏章，眼中不经意露出几分颓然。

最是年少纯真，难以忘怀。

*

木浅兮没想到自己一睡就睡到了将近天黑。

醒来的时候室内昏暗一片，迷迷糊糊想要撑起身子却被人一把按住。

“别动。”

她这才想起身上还有伤，连忙躺下缓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睁开看向镜未翎。

“你回来了？”

镜未翎看着睡得安然的木浅兮，心情不自觉就平复了许多，见人醒来还是迷迷瞪瞪的，不由轻笑了一声，“饿了吗？快起床吃饭。”

木浅兮脸上黑线：不要以为我没听见，你刚刚绝壁是笑了吧！

但是王爷大人表现得太过正经，木浅兮又不好意思现在说什么，只好慢吞吞地被小心拉起来，随后在床头摸到了一套女裙。

木浅兮看了看一边的镜未翎，脸上有明显的迟疑，镜未翎当即推出属下背锅：“丹青把你所有的护卫服饰都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