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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 阿菩 6571 字 2019-04-18

“按现在的内外形势看,我们要自保,应该是没问题了。”岸本信如斋道:“可是破山。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发展。你想过没有”

这时火山口猛地冒出来一阵浓烟来,破山仰头望了望。颈项停顿住,半晌不动,但他地眼睛却泄露了他并没有在真正地看着火山,而只是在思考盘算,过了好久忽道:“你们听他说过陆海策没有”

岸本信如斋和日向宗湛一个风流,一个严谨,一个放荡,一个端正,性子甚不相投,只是因为破山才走到一起,平时很少绕过破山直接交流,若直接交流时多半是岸本信如斋冷嘲热讽、日向宗湛反唇相讥,这时听到“陆海策”三字,两人却罕有地对望了一眼,跟着一起摇头,岸本信如斋问:“是什么谋略”

“是他的一个想法”破山没有说“他”是谁,但另外两个人却都明白破山道:“或者应该说,是他地一个妄想”

“他的妄想,素来有趣我当初也常常被他的妄想所吸引,甚至沉迷”岸本信如斋仿佛回想起当年在尤溪的日子:“最要命的是,他不但在妄想,居然还在做而且还叫他做成了一部分”说到这里他似乎显得有些兴奋了:“不过陆海策这个妄想,我却从来没听说过,听起来应该是一个很大地计划才对”

“是一个很大的计划,也许已经是他最大的计划了”破山悠然道:“而这个计划至少到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也只和我一个人提起过”

火山口又冒出了一股浓烟,不熟悉樱岛习性的人见到,也许就吓跑了,以为它要喷发如果它刚好在此时喷发,将这石台上三僧烧成土灰,也许世间就会少了许多事情。可惜,此刻的樱岛只是作作样子,并未真正发怒。

破山已经站了起来,走到日向宗湛背后,面对着火山口,背对着二僧,他的言语很平缓,似乎不是在叙述,而是在回忆:“那时我和他还很相得,我年纪虽小,但他有什么事情都和我说。也许因为他的年纪也不大,只是我总觉得他的人好像比他地样子老多了若不是他的身体也一直在长,我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侏儒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老辣地头脑”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春天,我才从从她那里出来,到了他书房,只见他正在抚摸着那张地图那张把天下都笼罩进去的地图。那张地图的你们都见过吧对。就是他起草,而后由她绣成的那张天下图。我还在尤溪时,看着这张天下图也觉得没什么,只是讶异大明原来只占据全天下这么小地一块罢了。可到了自己出海,见识每多一分,对他地敬畏便更增一分他人在尤溪,当时又没出过海,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海外的事情其中很多事情甚至连那些长年在海上漂泊地佛郎机船长、回回船长也不知道可他竟然知道难道。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么”

说到这里,破山似乎也觉得。自己偏题了,停顿了一下,才拉回来,继续道:“那天,我走进书房的时。他的眼睛正看着那张天下图,他的脸显得很寂寞,就像有一件什么事情憋在心里,很想找人诉说一般我知道那种感觉因为我心里也藏着一件事。所以我就走上前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在旁边站着”

“过了好久,也不知是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当我已经完全融入当时地氛围。当整个房间好像不是存在两个人,而是存在一个人时,他开口了。他问我:现在是嘉靖几年了我说:二十一年。他哦了一声,又隔了好久,才说:我来到这里,已经这么久了啊”

“来到这里”岸本信如斋本来是克制着不去打断破山的叙述,这时却忍不住地问道:“什么意思”

“你们从未察觉么”破山说:“他平日虽然没说。可他言语间偶尔会流露出这样地语气。就像他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

“另外一个世界”日向宗湛问:“什么意思”

岸本信如斋却道:“我明白了”

日向宗湛讶然:“你明白”

“嗯。”岸本信如斋冷笑:“古往今来,那些心怀异志的人。不都总想尽了办法来显示自己与众不同么佛郎机人的那个十字教,他们的教主,不也宣称自己是神地儿子么哈哈,这等伎俩,你还见得少么那个人素来喜欢装神弄鬼,尤溪不也传说他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么也许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就信了。”

日向宗湛望向破山:“是这样么”

破山没有否定岸本信如斋的说法,只是继续道:“当时,我是能感受到他的寂寞的,也许他也能感受到我感受到了他的寂寞,说来真是感慨啊,在那一刻,我和他确有一种知己的感觉,虽然那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在那个屋子里,他对我说:我从很久以前,嗯,大概是我这皮囊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思索一个问题。他说了他和徐华亭徐阶地遇合,说了他们二人合作铲除矿盗的事情那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可他平时很少宣之于口的是,他在那件事情上,其实对徐华亭是有不满的”

“他不满徐华亭处理矿盗的手段,他觉得那种微调根本是治标不治本根本就没法治好大明的病根”

“大明地病根”日向宗湛喃喃道:“没错,没错,他日常与我们讲学,说地不都是这些么可那只是他的学说要想做太难了,太难了朝野上下,都不会答应地”

“没错”岸本信如斋冷笑道:“所以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他的一个妄想别说他当时只是一个秀才,别说他今日只是一个举人,就算让他高中状元,让他进了翰林院,入了内阁,做了首辅,也休想把他那套妄想付诸实现哼等他在官场滚上个十年二十年,只怕他自己就会把那套妄想给丢了”

“你说的没错,”破山道:“他自己也有这个忧虑,他当时对我说:这个问题,我从七八岁就开始念念不忘,历多年而渐定在当前的体制下,单靠着科举成为士大夫的话,所能依赖的力量就只有士林,但单靠士林的力量是远远不足以完成这件事情的只在这官僚体制之内,绝无出路可是若游离于这个体制之外也不行因为这个体制仍然掌控着整个中华大地最主要的力量”

岸本信如斋和日向宗湛听到这里,竟异口同声问:“那他想怎么样”

破山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既像是在回答他们二人的问题,又像这樱岛已幻化作当年尤溪斗室,他自己忽然变成了李彦直:“我等所谋,乃是改天变地之事要使天下有一翻天覆地之变化,我等必先拥有操天控地之力量,而要拥有操天控地之力量,就得利用一次乾坤大乱,然后才能开创出一个我们能够做主的时代来”

岸本信如斋和日向宗湛都猛然停住了呼吸,良久,岸本信如斋才大叫道:“狂妄狂妄太狂妄了”他已忍不住站了起来,一脚站在地上,另一只叫踩在石台上,呼吸由停止而变成急促:“这就是我不愿意继续跟他的原因虽然他没跟我明确说过这事可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