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唢呐哀鸣阵阵,五弦想着终是宁千臣与晴灼两人之间的情缘,如今随着宁千臣的不禄也是随风逝去,可是总要让晴灼知道,她有这个理由知晓。因而送丧的路线变了变,决定去芍药村转个弯。
我本意是不送书呆子这一程的,店里由于有了五弦的原因,生意确实有些好转忙不开,可是漠泽说,这一个月下来我与书呆子接触地也不少,理应送上一程,因而店里的生意又被我不负责任地丢给了五弦以及三娘。
丧乐太过哀恸,听得着实惹人哀伤,素车白马,迤逦而行。这段本在我眼里偏漫长的路途也变得没有那么长了,来到那枯黄的芍药花海之外,晴灼听到声音走了出来,当看到我们的时候表情一愣。
我想着要跟她说些什么,可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久久未语。晴灼淡淡地看了我和漠泽一眼,让我们稍等一下,然后进了屋。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我不知晴灼在做什么,待她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她竟是回屋梳洗沐浴了,给自己换上了一身艳丽的红装,那红是喜庆的红,与周遭的白色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也就显得犹为忧伤。
她平静地说:“这是我自己做的嫁衣,还漂亮吧?”
我点了点头,她笑了笑说:“我也觉得很漂亮。”然后她突然唱起了歌:“君既为侬死,独活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以致于我产生了幻觉,看到从她的心口处飘出了一个紫色的光团,就这样飘呀飘地进入了我的额头。
我只感觉一股奇异的能量从头部流向全身,然后又汇聚到了心口处,身体猛然一震。
漠泽发现了我的异样问我:“怎么了?”
我扭头问他:“你没看到吗?”
漠泽更疑惑了:“你说看到什么?”
“紫色的光团呀?”
漠泽伸手放到我的额头,皱了皱眉:“怎地突然烧起来了?是幻觉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只觉得心口处有一股热意要喷涌而出,我强忍着捂着心口艰难地抬起头,似乎看到了一片霞光染红了整片天空,看到那个说着“那个地方三个人太挤”的执着女子,着着一件红衣固执地不肯退步,心里却分明疼得要死。屋子后面的那一片芍药花田,似乎开始复苏,春意涌现。
这本是美丽到让人沉醉的景象,如今看来却多了一抹忧伤,它似乎只是为了成全晴灼和书生的爱情,甘愿做一个普通的背景,而这一场的女主——晴灼,站上了牛车,随手掀开了棺材,纵身扑入,棺木应声关上,而她也再未出来。
我们惊愕地愣在原地,棺木本已经敲钉阖上,理应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就这么随意地推开呢?就连送丧的队伍都是感到了疑惑,想要掀开棺木救晴灼出来,可是棺木被钉地死死的,分毫未动。
这一下众人只感觉中了邪,都感到恐慌起来,但是我想是老天开眼,可怜这一对有情人,终是让他们在彼岸的世界里做一对恩爱的夫妻。
我感觉自己的心口越来越热,那股奇异的热流似乎要将我活活地撑开,我看到棺材周围一片光晕,升起了五色的斑蝶,身后原本因为入秋而枯败的芍药花突然变成了艳丽的花海,与那一片花海中,我看到书呆子倒了下来,而一个红衣女子脚踩着花云翩翩落下,她是晴灼,是芍药花海美丽的精灵。
却因为一时的好奇,将自己置身在了人间的情网中,再也扑腾不出去。
情花万种,我只愿采撷你这一朵,可是因为世间无奈,终究不能与你共赴爱河。你既因此以命殉我,那我便拿命还你罢。我深深地感叹她这样的任侠之风,感叹她的从容与生死相随。可是我更加感慨,书呆子刚见面时对我说的悦之无因思之疾苦的沦陷。晴灼在看到棺木的刹那便是了然棺木里躺着的是她这一生唯一的爱人,可是她没有哭泣,甚至没有悲伤。
是啊!人都走了,生的时候没有珍惜,死了再百般哀哭也是无用,既然如此,何苦徒增众人的哀恸,不如毅然而然地随他而去。你既已去,我又怎能让你一人在泉下孤单。
我看着送丧队伍离开叹息了一声:“五弦知道,或许会后悔提议来走这一程了。”
漠泽摇了摇头:“她总会知道,与其那时郁郁寡欢恨不能同死,还不如这般让他们死在一起。”
心口的热度直线上升,我艰难地蹲下身子捂着自己的心口,心里却依旧想着书呆子和晴灼。他们两人的相爱,简单随意,更像是两人之间突然萌发的禅机,没有预料地就开始了,只可惜结束都那么地不准确。缘生缘灭仅在一瞬间,我突然想要回去,回去姑苏城,回去白家,我害怕哪一天与哥哥之间也是生死两别,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跟晴灼一般有着生死相随的勇气,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既然喜欢,那就要在一起,等死了,再在一起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