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尸体，堆积成山。流不尽的鲜血，渐渐流成了河。那个深坑，埋葬了凌少司所有的族人。夜幕将至，老爹念动往生咒。枉死的冤魂从破烂的躯壳中挣扎而出，像是懵懂的孩子，找不到方向的飘**。

只听到将骸传来鬼魅的小声，一拳冲天，无数冤魂化作灰尘。

凌少司彻底失控，黑色羽翼拔背而出，气流生成的瞬间身体缓缓腾高。因为愤怒，双眼烧得通红，死死盯着将骸。却在感觉老爹松开自己的手后，看出他眼里的抱歉和内疚，心里一疼，重新拉住他的手，落地的时候眼眸恢复了原来颜色。

“对不起，是我造了他，一切都是我的错……”

“阳，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内疚……那是个怪物，而你是天使——”

“少司，谢谢你一直替我着想，我爱你。”

“Metoo……”

黎冉心想这俩这时候还腻腻歪歪，难道还指望自己对付将骸不成。突然想到将骸和老爹是生命共同体，根本不能对他做什么。

当意识到痛恨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她愤怒的仰头低吼一声，缓缓飞上高空。黑花已经从左眼蔓延而出，花苞缓缓绽放，一路延伸到心脏。掌心的龙火纹突然剧增，强大到让老爹也诧异的地步。

“冉儿，你杀不了他，快回来！”

黎冉表情怪异的冷冷一笑，斜视将骸，幽幽丢出一句：“杀不了他，我也要把他打成半身残废！！”

话音刚落，黎冉化风而去，和将骸展开剧烈对战。

两道身影犹如夜空中的两道光，快到让人捕捉不住。老爹傻眼的看着，惊讶黎冉力量以十倍剧增的同时，心头隐约一丝不安。

“阳，那丫头好厉害，你教的不错……你的脸色？你在担心什么？”

“能让一个人力量一时间剧增那么多，而且丝毫感觉不到疼，只有一个可能——”

“你是说……难道！”

凌少司不由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抓紧老爹的手。

老爹嘴角苦笑不断，他也忘了自己多久没使上全力，而只是为了看清黎冉和将骸的对战。而捕捉到的画面是，黎冉处于下风，身上至少挨了五下。按照将骸的力量攻击，黎冉早该站不住。可她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发了疯似的继续攻击。

“丫头缺失的左手无名指上原本戴着一枚银戒，是慕容曲烟的诅咒施加，会引发丫头心里的邪恶。所以那晚她差点毁了律绾川的脸。都怪我平时关心不够，等我发现解除的时候，那股邪恶已经开始发芽。后来我送给丫头一条银链，以为有我的念力加持，丫头心里的邪恶会消失——”

“阳，你在颤抖，你在害怕——”

“呵呵，邪恶后来是消失了，可现在又出现了，而且变得更加邪恶，所以丫头有了现在的惊人力量……少司，你说这时候的丫头像当时的我吗？”

老爹竟然肯主动提起当时的事情，那可是他心里的禁地，费劲千辛万苦想要埋葬的不堪和血腥。

凌少司不由打了个寒噤，下意识躲避老爹眼神。因为他记得那时候的事，大约九百年前，他接到老爹急讯赶来，看见的却是站在尸体中间的老爹。当时脚下血流成河，数不尽的尸体。只因为心里邪恶蒙蔽心智，眨眼间杀了上百人。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老爹无助痛哭，后来他躲避任何人烟，把自己关在了世界的角落……

突然凌少司怒拍老爹脑袋，恶狠狠的低吼：“你个白痴先不要只顾自己难过，丫头快撑不住了！！”

“丫头？”老爹恍然从记忆的困境中走出，定睛一看，夜空中缓缓撒着几缕鲜血，是黎冉的气息。“我的丫头！老爹马上来救你！”

老爹还没赶过去，黎冉肩头被一击重击，快速往地面坠落。老爹惊慌在半空中转身，看着凌少司接下黎冉，猛地松了口气。扭头狠狠瞪着将骸，紧握的拳头青筋直爆。

将骸缓缓停在半空中，毫发未伤，从风帽里不屑斜视老爹。

“你这个怪物，少司的族人碍你眼了，你竟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都永生不死的人了，要子孙后代做什么。我这是替凌少司清除后患，免得以后再被要挟再次受伤……”

“上次的事情果然是你做的！”

将骸摊了摊双手，嗤之以鼻的说：“我以为凌少司有多强，还不是一击即中，而且蠢钝如猪——还有，龙阳，你亲手教出的丫头还不错，只可惜容易被感情所左右。像你，活了这么久还走不出一个‘情’字。要知道无情无欲才能无敌……”

“做错事杀了人还这副鬼样子，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以为我还是九百年前那个卑贱软弱的废物吗！”将骸提高了一分贝，似有怒气。“呵呵，你别忘了，我死了，你也会死！世界这么大，人类这么多，不如我杀我的，你玩你的，我们互不干扰，这才是明智之选！”

老爹怒吼一声‘放你的狗屁！’，骤现的龙火纹烧红了整片夜空。正要有杀意，凌少司传来讯息，说黎冉情况不妙。一分神，将骸丢下一句‘生命无限后会有期’，如烟雾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黎明比往常来得要快，快到悲伤来不及隐藏。老爹守护黎冉一夜未眠，等确定她生命体征平稳后，疲惫的揉着太阳穴松了口气。眼里布满血丝，第一次累得无法动弹。

天真的亮了，凌少司就站在院子里，迎着曙光和晨风，身影一点点消瘦。

他始终不能接受族人全死掉这个事实，那些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出生襁褓，牙牙学语，到后来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到后来他总算接受了族人的生老病死，也想开了世事无常。

可当看见全部人都被杀死，还包括孕妇和孩童时，他感觉世界崩塌了。再也没人延续他的血脉，也再也看不见那些生机蓬勃的小生命。

“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