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里胡炭桃儿挑了又挑,只盼着这三块炭能撑到天明。
沈溪之不言语,也不应声。
等桃儿转过头来,才看到一身素衣的沈溪之竟是坐在了案桌旁边,提笔悬腕,准备写字。
“我的小姐,快放下,这灯下写字最是伤眼,您赶紧去躺着。”
这些年,为了查将军府里的那摊子烂账,沈溪之总是看账本到深夜,早就熬坏了眼睛。
“咳咳,几个字而已,不妨事的。”
沈溪之淡然一笑,轻巧的推开了桃儿的手。
桃儿无奈,只能撸起袖子帮着研磨,只希望替沈溪之分担一些。
这些年她遵从家里的教导,规矩持家,从无怨言,便是两年前,老太太以她无所出的由头,从宗族过继过来一个孩子,她也认下。
而如今,听着外面热闹快活的动静,沈溪之只觉得胸口里的心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这些年,她循规蹈矩,却也蹉跎半生。
笔墨落下,却是思绪万千,不知说点什么。
当年沈家为了她免受流放才匆忙中把她嫁进顾家,甚至无媒无聘,只口头约定。
万幸这些年,她凭着本事支撑起顾家,倒也赢得了满城称赞。
若非顾知衍回来,再有一年时间,她便能借着顾家的势,在皇帝面前讨个人情,替父亲洗清冤屈,官复原职。
思虑中,便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似乎在阻止什么人过来。
“殿下,那边是内宅,您不能进去……”
“殿下,您喝多了,奴才送您去客房休息,那边可不能去呀……”
护院小厮手忙脚乱的想要阻拦,又因为对方身份尊贵,不敢靠近,只能这么虚虚的挡着。
不自觉眉头紧皱,身上的威压便散开了。
沈溪之生气了。
这些年,她越发的受不了吵嚷,一点动静便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为此她还下了门禁,除非必须,过了时辰府里任何人不得走动。
“小姐,奴婢这就去看看。”
只是桃儿还没开门,便觉得一股大力从外面把门推开。
“沈溪之呢?让她给小爷滚出来!”
“是谁说的不准喧哗,你们顾家这声响怕是要把紫禁城吵塌了。”
大力之下,门框轰然倒塌。
四目相对,微弱的烛光却足够看清。
自上而下,头戴金发冠,两条小辫子肆意的垂在身前,剑眉星眸的一张脸,此刻脸颊微醺,身上的绛色华服雕龙绣凤,此刻正歪着身子,压着一个小厮。
万籁俱寂,小厮痛呼一声。
赵景双眼微眯,倏的就笑开了。
“小爷还以为你成了死人,只剩躲在屋里哭鼻子呢。”
“不然这些人怎的连规矩都忘了?”
玩世不恭的语气,慵懒的态度,混着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
沈溪之忽然就觉得一切鲜活起来了。
“小夫人,殿下喝多了,这就走这就走……”
说到底,沈溪之管家这么多年,威严还是在的,这会只是沉着脸,下人们便吓得哆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