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清录。”
我恍然失色,这可是朝廷之大忌,禁书之首。
“你……”不待我问完,那孩子一溜烟向前跑,我紧的追了上去。
我抬头借着暗淡的月光瞧了瞧门额上正悬着的墨地的门匾,却是提了鎏金的‘凝春堂’三字。
脚下犹豫,想起曾听说此地位于畅春园的西边,不远处即是湖区,夏季沁凉,是避暑的好地方,但此时却是人迹罕至。
我无暇细想,刚想离开,身后柳枝上团缩的一窝寒鸦突然怪叫一片,乱哄哄排翅而起,我吓得心头惊跳,定了定神,才提了袍角,伸手推开虚掩的门扇,迈步跨了进去。
屋内并未掌灯,阁窗禁闭,黑漆漆的看不清东西,我屏气轻轻喊了一声,“喂,”
我眼皮急跳,刺痛不已,身后的门忽的一声闷响,竟已经紧紧关上。
我心中猛觉不妥,急忙叫道,“谁?”
口鼻一涩,已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嘴,慌忙伸手去掰,却是被那人轻巧的别到了身后,那人随即俯首压着嗓子在我耳边厉声道:“你若再反抗,我就杀了你!”
我惊骇之中发觉此人的声音并不熟悉,脑中早就乱作一团,听他这话,现下不知如何。
黑洞,洞的屋内透着说不出的沉沉死气,我只觉得身上凉汗津津,嘴上按的那只手力气大得惊人,丝毫也挣脱不得,四周有一片诡异的气场,将我包围其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心中期望阿爸回来,看不到我能来寻我。
人在极度恐惧和黑暗中,听觉却加倍的敏感起来,仔细分辨中,我突然发现,这屋内原来不止我身后这人,隐约传来各种细微的呼吸声,起起伏伏的似是藏在每个角落里。
打了个哆嗦,心中倘然清晰无比,原来,原来这是一个陷阱!而我,应该就是那请君入瓮的诱饵吧!
是谁要害我?
是谁利用我又害谁?
我头疼欲裂,如芒在背,万般的惊惧中,笃笃的脚步声已经在门外,吱的一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迈进来。
那人穿了方头皂靴的双脚还未站足,四下里已经顷刻灯火通明,牛油风特有的焦膻味立时充斥在这屋子里的空气中,让人作呕。
我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去挡,只是双手被反握。混乱中,只觉得身侧呼啦啦的一片衣袍甲胄的摩擦声,原本不大的屋内刹时立起无数的锦衣侍卫来,皆是佩刀在手,反手握柄。
眼前模模糊糊的视线中,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你们!”
康熙皇帝背着手自后堂缓缓转出,丹凤眼中灼灼地射,出尖刻的锋芒,花白的胡须止不住的颤抖,脸上写满了诧异,伤心,失望,失落和……痛苦。
他的身后,阿爸,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垂手相随。
八阿哥眼色淡淡的向堂上一瞥,眉心皱起,随即肃然低头,掩住了些许失望的神情。
十阿哥却是张皇惊愕的表情,十四阿哥目光与我一接,随即带着丝恨色剜向身旁的八阿哥。
阿爸诧异过后,惊骇的快步走到我面前,向着皇帝跪了下去。
声音似有一丝哭腔,“皇上请明察!”
我后心一片冰凉,这才转转眼珠,看清被害人是谁。
十三爷胤祥!
他怒目圆睁的立于堂中,双拳捏的格格作响,牙关紧~咬,两道浓眉桀骜的扬起,眼中好似喷出火来,与其说是出其不意的诧异,更不如说是恍然大悟的愤恨。
三阿哥抢上几步,冲着我们呵斥道:
“混账东西!还不跪下!”
我被身后那名侍卫在腿弯上一踢,膝盖受力,一下子跌跪在地。
十三阿哥高声怒道:
“皇阿玛叫儿子跪,儿子自然要跪!三哥你却急什么!”
三阿哥被噎得面色紫涨直如猪肝,气指着胤祥,嘴巴一开一合,却答上话来。
康熙哈哈仰头冷笑,劈手掀翻了屋内的双耳香炉,白森森的香灰洋洋洒洒的泻了满地,飘散着呛在众人的口鼻中,却没一个人敢咳出声来。
一字一顿冷声道:
“朕,要你跪下!”
胤祥呆了呆,一言不发,咚的一声,直直地跪倒在地,腰板却仍挺得笔直。
康熙哼了一声,语气冷峻冲我问道:
“你说,胤祥这次要你来做什么!若是欺瞒了一个字,朕断不会绕你!”
我情知今日这事必是阴谋,可其中原委究竟却是为何呢?
眼前不由闪过那八爷身后一个小太监堆起的笑脸,还有,那孩子故意及引我来的原由!
心电急转,刹时雪亮,原来,他们要陷害的是四阿哥!只是不知为何,出现的却是十三!
怪不得八阿哥会露出失望的神情,这谋夺储位的关键时刻,他竟抢先设计,四阿哥随该有放人之心,但想也未曾想到,皇太子被废不过百余日,八阿哥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出手了!
想到这里,忽然平静下来,虽不知道八阿哥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又欲如何利用我,但若是此刻便被他逼的退无可退,却也无论如何不是个好主意,伏首磕了个头,回道:
“回皇上,奴才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奴才久在内宫,轻易不能得见十三阿哥,更不要说是替十三阿哥做什么了。皇上这会儿问起,奴才实是不懂。”
康熙默了一会,逼视着胤祥慢慢道:
“你以为朕在问她什么!内外勾结!处心积虑!你可不要告诉朕,这八个字你也听不懂!”
十三重重的磕了个头,低头之间目光在我身上掠过,星芒簇动,却是说不出的心疼神伤,道:
“儿子与洛婉并不熟稔,儿子纵有让皇阿玛误解的错处,儿子担待就是,请皇阿玛明查,不要无端的冤枉了旁人!”
康熙怒极反笑,摇头道:
“你如今是越发出息了!便是朕来亲问,也会装出一副大谬不然的样子了!”
从袖内掏出封信,向十三眼前一丢,喝到:
“这个瞧着可眼熟吧!”
信纸打着旋儿落在十三膝前,我跟着偏头去看,信上却是既无抬头,又无落款,只疏疏的写着几行蒙文,我赶忙细看,却是越看越惊。
康熙揣起手,缓缓道:“时机已至,欲图之,务于万寿之期借凝春堂一晤。朕……译的没错吧……”
十三慌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