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与李大人结好,我们这绣心坊的生意绝对红遍金陵。”静心振振有词对我说道,一边低了头继续翻找。
静心也随我身边,不曾出门,竟不知绣心坊的名声早已传远之又远。
去见见他也不错,正巧将昨日的事情解释一番,省得他觉得我是那刺客的同党。
“瞧把你牙尖嘴利的,都随了你。”
我破颜一笑,无可奈何,随便指了她手中正拎着的一件乳白素地儿的袍子道:“就这件吧!”
不到午时,我便来到了花映楼早早等候,站在门口我不由得也抬起头来,看看檐下‘花映楼’三个字。
虽然不能称得上是上乘之作,但也写的龙飞凤舞,开合有章,可算二流中的佳作。
店小二引着我走上楼,这次我并未入雅间,而是在上方的雅堂中,随意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
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发着呆想着心事,耳旁传来店小二招呼的声音,“哟,戴家二位公子每天都是准时光临小店,让小店蓬荜生辉,二位吃点什么,喝什么酒,品什么茶,尽管说来,小的一定随喊随到。”
刚抬头,两个风度翩翩的公子踏入雅堂。只见两人一样圆顶八块青丝小帽,上身也一样的蓝底紫花小马褂,下身都是开衩白绸长袍子,厚底大红鞋。
再看两人的相貌,我不觉一愣,容貌与个头,包括神采气质,举止简直一模一样。
哦,竟然是一队双胞胎!
戴家二公子在我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坐下,也点了几个小菜,边吃边饮便谈论着身边的事,大多都是会朋访友,赋诗填词之类的应酬事,我并不感兴趣,匆匆移开了目光。
忽然,这戴家兄弟谈论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哥哥,我们刚才从街面上经过时你有没有听到几个孩童在唱这么一句顺口词:‘四皇子到金陵,金陵大户要变穷。四阿哥募钱粮,黄河百姓饿死光。’”
“弟弟,你也相信着些鬼把戏。以我之见,这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为了阻止四阿哥募集赈灾物资故意编造出来的,想借百姓之口给四阿哥出难题,或者说要逼走四阿哥。”
仅这两句话就让我心跳不止,四阿哥就是四爷,四爷来金陵了?
模糊间,我忽的忆起尹继善前几日对我说过,安徽,河南,河东水灾严重,皇宫拨款不足,命各位阿哥至各地募集赈灾钱粮。
本不想听到皇宫里的消息,也未仔细听有几位阿哥,便差了尹继善自行决定,不料,竟是四爷来到金陵了?
想起前几日在街上见的白色身影,心中更加确信了!
那么戴家兄弟所说的这个顺口词,难不成四爷募集不顺利,有人故意阻挠?
我仔细的听去,戴家弟弟说道:“四阿哥到了金陵,那些乡坤大户日子不好过,可他们那里知道四阿哥的日子更不好过。四阿哥坐镇金陵几个月没有筹集到一粮一款,如何向皇上交代,倘若皇上怪罪下来是驴不走还是磨不转?”
我听得这戴家弟弟倒是挺会为四爷考虑,只是听得他把四爷比作驴顿时哭笑不得。
戴家弟弟又继续絮叨着:“皇上当然不会直接责备地方官不配合,也不会责怪金陵的乡坤大户不愿捐纳,只会责怪四阿哥办事不力。”
我心中难免一阵悲凉,三年了,不知四爷是否安好?那太子可曾又暗自害他?
“唉,朝代发展,人心不古啊,真是为富不仁。去年洪灾,黄河两岸可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从大水中逃出来的黎民百姓如今也是水深火热,挣扎在死亡线上,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一曲中说得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听着这戴家兄弟出口成章,想来这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戴家弟弟又开口了:“哥哥,把咱父母留下来的那点家业都捐上去算啦,也算咱哥俩为那些受冷挨冻的灾民献上一份心。”
“弟弟,你没有喝多怎么就说去胡话来?”
我也是诧异,难不成这戴家哥哥不愿捐钱出资?想来也是,将全部家业上捐,这是多大的胸襟啊,能有几人做得到!
“怎么,哥哥不同意?”
不由得我多看了几眼,那戴家哥哥眉心一蹙,道:”唉,不是我在乎那份家业,你把问题都考虑的太简单了。在这金陵城内想捐献部分钱粮之人也非我兄弟二人,大部分人家是想捐而不敢捐。”
此话中有话,戴家弟弟不解,“哥哥,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自家的钱财想捐就捐,想送给谁就送,有什么不敢的呢?”
我在一旁也听晕了,难道有谁出面阻拦他们捐款纳资吗?
“在这金陵城内有金陵第一家的荣国府对待纳捐是什么态度,王、史、薛三家就是什么态度,四大家族是什么态度,整个金陵的乡坤大户就是什么态度,众人唯曹家马首是瞻。无论做什么事,曹家不点个头,其余的人谁敢出风头?老虎屁股摸不得,曹家佣人的屁股更是摸不得。几年前,曹家的一个佣人名叫焦大,已经五十开外,忽一日外出看上一农家年方二八的黄花姑娘,用金钱收买不成,又强行抢劫,结果逼死了那位姑娘。事发之后,差役到荣国府要人,不但没抓到人反而被臭骂一顿,据说后来用二百两银子将死者家属搪塞过去。远的不说,再说这当前募集赈灾的事,曹家不带头捐纳,其余谁敢出这个风头,除非你不想在金陵呆了,有意与曹家作对。你的银子再多能多过曹家么?你的权势再大能大过曹家么?如今不是四阿哥亲自坐镇募捐,结果怎么样?据说四阿哥还亲自到荣国府摆拜访曹大人呢!曹国公曹寅连面都没露,四阿哥的面子也扫地啦!”
我的心一阵死死纠缠,说不出的痛楚。前任科考四爷为南围考官,考场风波康熙皇帝令曹寅返老归乡,可以清楚的看出曹寅对四爷有成见,有偏向八爷之心。
戴家弟弟不解的问:“曹寅有的是银子,为何如此吝啬?他不怕四阿哥回京之后在圣上面前告他一状吗?”
“皇上对曹寅的信任程度较深,即使皇上有惩治荣国公之心,也会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不了了之。我看四阿哥此次募捐之事是难了。至于能否募捐到款项以及募捐的多少要看四阿哥下一步如何采取行动了。”
这时,店小二前去上菜,路过我这儿时,我轻声问道:“坐在旁边的戴家兄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