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四爷的目光凝注在我的发顶,难道有什么不妥?
我伸手摸了摸,恰触碰到了玉簪子,顿时面上生红,心中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
想起刚刚说出的话,在此情景下,实在太过暧昧了。
四爷面色渐沉,伸出个指头轻敲着桌面,皱眉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便觉得这簪子眼熟,后来才知道原是十三弟送你的。我送你的芍药吊坠为何没戴着,不喜欢么?”
我哪敢啊?!
“不不不……不是的!”我慌忙掩饰着,“四爷的礼物太贵重了,奴才不是怕弄坏了,才没敢带上的。”
四爷一转阴脸,手指无意识的转动着扳指,“这会子又规规矩矩了,怕我罚你么?”
我如实的点了点头,又觉不妥,连连摇摇头。
四爷嘴角勾了勾,站起身直走到我面前,我刚欲站起他却将左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立时一愣,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下意识的想要低头,却不料四爷右手曲指一弹,在我额头上落下一记‘弹指神功’。
有没有搞错,我又做错什么了?
我不满的瞪向他,动了动唇,看着我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竟哈哈大笑起来。
刚想反问他一番,却不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金昆的声音响起。
“四爷,宫里来了人。”
四爷起身而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饶唇一笑,“你先在此看会儿书,等我回来带你去个地方。”
我点了点头,学着那些丫鬟的样子,对着他福了福身,算是施礼了。
他摇头抿嘴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便走出了房间。
无聊下,我在这间禅房内转了几圈,只是淡淡看了几眼,也不敢乱动,生怕再受到他弹指神功的厉害。
五台山是佛教之圣地,所有的禅房都不大,听这里的僧人说四爷曾在此住过一年半载,所用的这间禅房都保持原状,清扫时原物都放置于原位。
这间禅房与其他禅房一样,除却一张稍大的床榻,就只有一张书桌,一张圆桌和圆椅。
书桌旁的书架上,满满的书装了一排又一排,看到书我顿时来了兴趣。
不知四爷平时都读何书,习何人的字?
手指拂点过书籍,有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词》、《桃花源记》,刘禹锡的《陋室铭》,黄洽的《五不欺》,林浦的《省心录》,邵雍的《为善吟》欧阳修的《归田录》……
停了下来,我环视了一周,书架上大概都是这类型的书籍。
未免觉得诧异,这些书籍若是一篇两篇则是陶冶情操,如此多未免显得太过消极了些许。
难道四爷曾经那一年半载想归隐山田,过平凡人的生活?
我侧了身,见书桌上有不少沾满墨迹的宣纸,我随手拿起一张细看。
‘南来北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寥寥在其中。
为名所累心憔悴,为利所驱害亲朋,
到头来,名利皆家落骂名。
请君早醒悟,与我一同坐下诵佛经。’
字如其人,这般的隽秀又飘逸,定是四爷的笔迹。
我坐了下来,又拿起几张细看,随即兴至,便拿了张空白的宣纸,落笔写道:
‘谁翻乐府凄凉曲,
风也萧萧,雨也潇潇。
瘦尽灯花一宵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
醒也无聊,醉也无聊。
梦也何曾到谢桥。’
沈度的字直来直去,意趣浅明,字字珠玑,额娘曾让我临他的字敛敛性子,如今也是写的极好了,只是那阳刚之气不足,多了几份婉约之感。
看着四爷那一张张颇有风骨,于率意中得秀色的字迹,不由得喜欢至极。
提笔在宣纸上细细描着,写完又觉不像,便揉了丢掉,重新写过,落笔不足,便再揉掉……
心中总想着四爷提笔的样子,落笔的样子,书写的弧度……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宣纸竟不够了,而地上则滚了一团团的宣纸,我才肯罢笔。
趴在桌子上,捏着宣纸高高举起,细细的打量着……
这等好字,不知是经过了多少磨砺才写得如此从容,原本该应任情任性的人却一昧的刻板约束自己,他的心智图谋也如这字一般么?
四爷,四爷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想着想着,渐觉困意上头,本想闭上眼睛小憩一会,没想到竟沉沉的睡去了。
朦胧间,我又回到了和硕特,我还是那刁蛮的和硕特格格,漠西也没有娶岳敏,阿爸和额娘笑看着我和静心玩耍。
额娘笑了,笑的哭出泪,我不知道额娘为什么会流泪,拿了帕子为她不停的擦,不停的擦……
当我把帕子放在眼前时,我才发现那是血,鲜红的血,止不住的血……
额娘的嘴里,眼里,鼻子里全部都是血,我伸手去抓,她却隐隐蒙蒙的消失了……
我发疯似的大叫,却什么都叫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