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床前，她低身蹲了下来。借着幽暗晃动的烛光，她终于看清了周小粒的脸。

微垂的睫毛之下，大颗大颗的泪水正争先恐后地翻涌而出。细微的“啪嗒啪嗒”声落在她身前的软被上，已洇成了一滩湿漉漉的痕迹。

“夫人……”

一时之间，小乐的心里五味杂陈，鼻头一酸，也跟着哭了起来。

她何曾见周小粒这样过？

便是当日与苑祁正当面起了龃龉，周小粒也只是沉默了几日，并无这般脆弱至极的样子。

小乐呜呜咽咽地哭着，口里胡乱地说着自己都听不清的话。

也无非是心疼自家夫人罢了。

“你哭什么？”

不知何时，周小粒已止了眼泪。些许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眼角，一双眼眸虽瞧着小乐，却已添上了几分无可奈何。

不知怎的，小乐却是哭得更加伤心了。

“我……我心疼夫人和少爷……”

她的泪水更是喷涌而出，“你们明明那么相爱，为什么非要别扭着呢？奴婢看着着急，又帮不上忙……”

一番话说得周小粒心中酸涩，却不知该回答什么。

她爱苑祁正吗？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敢想。

爱太沉重了，重到她无力负担。她从前不是也很爱很爱自己的父亲母亲吗？可那又如何，他们到底还是离开了她，各自去爱别的人了。

她逃避这个问题十几年，便是如今遇见了他，也仍然不能将心全然奉献。

也许，这对苑祁正来说，也是很不公平的吧。

她想了不知多久，直到小乐哭累了，伏在她的腿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她才回过神来。

将小乐扶到**，她却是一夜未眠。

直到天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周小粒方才有了几分困意。可迷迷糊糊地睡着不过半个时辰，便听得院子前头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吵嚷。

“不让我进？凭什么不让我进？！”

“周小粒是我的亲妹妹，看亲妹妹怎么了？犯你们苑府的王法了吗？！”

亲妹妹？

周小粒的脑子糊里糊涂的，还以为来人是小谷，便让小乐去请人进来。

小乐却是满面担忧。

“夫人，这声音仿佛是何府的周姨娘，并不是您的亲姐姐。”

豆苗？

周小粒的脑子蓦地清醒了几分，抬腿便要下床。

“夫人，让奴婢去吧，”小乐见她面色苍白，眼睛红肿，甚是心疼，“您放心，奴婢能处理得好的。”

言毕，不由分说地便出门去了。

待得出了门，却见豆苗抱着臂膀站在院子门前。虽有三五个丫鬟将她团团围住，可她的面上并无半丝畏惧，倒是精神头十足的样子。

见了她，豆苗冷笑了两声。

“哟，正主不敢见我，倒是派了条狗出来，”

豆苗的声音尖锐刺耳，听得众人皆是一愣。

小乐是夫人的贴身侍婢，谁敢这么说她？

“原来是何府的周姨娘，”

小乐的面上却是宠辱不惊，“眼下天色还早，不知周姨娘来此有何贵干？”

“放肆！”

豆苗身后的阿肖来了劲，张口就朝着小乐呵斥起来。

“周姨娘可是你们夫人的堂姐，你若是想说话，就到我们姨娘跟前跪着来说！”

“跪着？”

小乐的语气陡然一转，竟平添了几分冷厉。

“周姨娘还知自己是何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