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李琼似乎此称呼不妥,“世…”林逸立马打断了李琼呼之欲出的称呼,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小贼,言语不善地说道:“今日我正好抓住你,不仅偷我夫人发簪不成,还过勾连山贼拐走我李兄的家眷。以你这小命死八百次也死不足惜,如今可不能让你一剑呜呼,应该让你生不如死,直到你愿意带我们去找失踪的李家家眷。”这威胁的话语,用着最和善的语气,最波澜不惊的表情,说出来最是瘆人,“当然你也别想着通风报信或者故意使诈,让我知道了,说一次谎,少一只手。”林逸说着也蹲了下来,他那如幽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小贼,小贼害怕得眼里写满了惊恐,用身体后退了几步,双手紧紧抱于胸前,仿佛是想保护自己还尚在的双手。
我望着林逸这副模样,虽表面平静,内心却是对这枕边人生起了丝丝恐惧,好似只看到无垠广阔深海的表面一隅,这平静浪潮下竟藏着多少暗波汹涌,我竟一概不知。
李琼听了林逸的话语,也放下了剑,仿佛如放下了暂时的仇恨般,在一旁呆呆坐下。林逸也唤着小贼在我们身旁坐下。
小贼还没从刚才的恐吓中晃过神来,连那被冻得乌黑的嘴唇也不停地颤抖着。
趁着林逸盘问小贼具体情况时,我悄悄起身点了几份肉汤和馒头,然后还偷偷嘱咐店家准备一套小二的粗布保暖衣服。
我落座时,正逢林逸在远处告诉高舜诸事安排。小二上菜时,小贼和李琼见上了四碗肉汤,都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我回应道:“快喝吧,天冷,喝下暖暖身子。”
那之前因天冷和林逸的恐吓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小贼直到喝下这碗热汤后,脸上才恢复了正常的血色。小贼泪眼朦胧地喝下热汤,“感谢夫人不计前嫌,竟然赠予我一碗热汤。这么多肉的汤我只在士族们倒的饭菜里见过,这么热气腾腾的肉汤我还是第一次喝!”
喝下这碗热肉汤的小贼仿佛恢复了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纯真与无邪,不再是整日算计敲诈,为生计苦苦发愁。
听着小贼此话,李琼也怔了怔,不忍发问道:“你父母呢?”
“我父母在我幼时便死于大饥荒,若不是凭着我到处讨饭偷摸抢盗窃的本领,我怕也死在这吃人的时代了。”隔着热汤的氤氲,我仿佛看到的不是狡诈无赖的小贼,仿佛是一个乱世里艰苦卓绝的幸存少年。
原本坐在身旁的林逸再次归位,看到桌上这四碗肉汤,皱了皱眉,将眼前还有余温的肉汤一饮而下。然后转身用温柔的话语同我说道,“霂霂,阿梨找你。”
我猜想着应该是我擅自作主,给了小贼吃食惹得林逸不爽,便找借口将我赶走。
——
我与阿梨在旅店的灶房看着自告奋勇的桦儿满头大汗,使劲晃着扇子控制着煎药的火候。
我托着腮,一边望着那火炉中不灭的火苗,一边问着阿梨:“你说你哥哥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时觉得他明媚如阳光,有时觉得他清冷如月光,但有时要觉得他如望不到底的幽潭般,深不可测。”
“我哥哥,从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似乎做什么的都比我好,我似活在他优秀闪耀光芒的阴影下长大。”阿梨也学着托着腮伤感道,“我从未觉得我哥阳光过,从小到大只会捉弄我,从他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清冷呢,不过他有时是比较沉默不语,但见到小霂你时,可是出奇的主动与热情。深不可测我倒是一直这么觉得,小时候他每天忙着课业,喜欢动不动就往宫里跑。跟着了魔似得,每次还拉着我。不过不知怎的,突然有一天我哥就不肯去宫里,即使正逢佳节宫宴他也不去。从此他便迷上了各处游历,有时也会捎上我。反正他也从不向我解释这一切莫名其妙行为的动机,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觉得我哥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设想的人。”阿梨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狡黠地看着我,“霂霂,男人心,海底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