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曾经被暮言沭看到的那倾城的剑舞,她此刻身法凌乱,没有章法,毫无美感。
舞剑,本就是求一个心静。
心静,才能剑心合一,才能发挥剑术的最高境界,才能舞出最美的剑,树枝,亦是如此。
此刻她身上明显带着一股子戾气,心乱,则剑乱,剑乱,则舞乱。
她现在的舞剑,完全就是在乱扫乱砍,哪有什么美感可言。
她就这样胡乱挥着、动着、舞着,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一舞既尽,月亮都已经斜斜盘在了屋檐之外。
舞尽了,她的心也空了,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被扯走了,一时之间,有些怅然若失。
南雪的琉璃眸子黯了黯,她转身正欲回房,竟看见暮言沭站在不远处,不远不近,刚好够他看见她,也刚好够她看不见他。
他只披了一件月白色的外袍,身姿如冰山上依然傲立的孤松,清冷孤寂,又带着风骨。一双桃花眼里雾气蒙蒙的,似欲语还休,好像有什么话想与她说,又好像什么话也没有。
今夜的他,和平时那怡然自得的他,实在是判若两人。
但是,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这一瞬的沉默,仿若一个光年一般漫长。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南雪脸上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暮言沭。
虽然她也并没有对暮言沭言及她的心意,也从未承诺过什么,但她心里总感觉自己辜负了他,也辜负了自己。
“来了好久了。”暮言沭一双桃花眼幽幽看向南雪,带着三分柔情,三分清冷,还有三分教人看不懂的情绪。
两句话落地无声,又是久久的寂静,南雪的琉璃眸子微微闪了闪,可能是受不了这种令人心痛的沉默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想逃离这个让她不舒服的环境:“我先回房了。”
没有回应,南雪心里却忍不住有一瞬失落,他应该是知道了吧……也应该知道了吧……她和龙祁要结姻了……也许以后,再也回不去了吧……
手腕上突然有一丝熟悉的凉意,她心里一怔,回头,却见他一双桃花眼直直看着她,眼里有太多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翻涌着。
她只觉那手将她越攥越紧,没有什么言语,只是这一个动作,便揪起了她的心。
她的眼泪蓦地滚落了下来。
“你做什么……”
万物皆默契地寂静在了这一刻,月也忍不住打扰他们两个人,只默默地为他们披上长长的影。
明明他拉着她的手,他们的影子却是分隔着、对立着,再怎么样,也贴近不了……
“别哭……”
暮言沭冰凉的手指拂向南雪的脸,指腹轻轻擦着南雪的泪,他在来之前,想过了很多场景,却唯独没有想过,她哭了……
他见过她自由自在的、无拘无束的样子,见过她豪情万丈的、潇然洒脱的样子,但是她哭的样子,是最让他难受的,也是最让他措手不及的……
可是他却不能再进一步了……如果没有知道那件事,他可能还能无所顾忌地,不管经历多少,也能坚定地去拥抱她。
上一代的恩怨,有那么重要吗?
他在知道那件事后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问自己,可是他始终找不到答案。
他以为,他见到她的那一刻,也会明白自己的选择,可是他终究是犹豫了,犹豫该不该义无反顾拥抱她,也犹豫能不能狠下心完成他的使命。
他们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就像他无法抛弃亲人含恨而死的仇怨,她也没办法弃自己母亲于不顾而和他远走高飞。
这个世界,总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
我不可能为了你,把其它爱我的人全都抛弃,毕竟,他们对我的爱,也不比你对我少一分。
“我答应嫁人了。”于是,她开口道。
明明看到了她眼里的难过和哀伤,也明明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动容,但他答道:“嗯,我知道了。”
“所以,放手吧。”
南雪笑了,弯成月牙的眼睛里静静地流淌着一滴泪。
然后,她抽开了手腕,一步一步地,走回了房间,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