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我有些魂不守舍,好笑地拉我坐在他身边,问我道:“敢偷元杉的簪子,简直是活够了。你带他回府,也不怕元杉脾气上来了将他收拾一通。”
我却是无暇心同他开玩笑,正经同他道:“他说他叫白辞若,父亲白宗辞。”
他也笑不起来了,比我还夸张地怒气直接上涨,吼道:“他还敢回来!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从前偷你簪子,如今这孩子多大点就敢做这样的事!”
我本是觉得难受,却被他逗笑了,轻抚他的背,安慰他道:“不气不气,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记挂在心里。”
他拉住我的手,无奈道:“也就是你能忍,才叫那二人一再犯错伤了你。当初既然下了决心要同你恩断义绝,如今哪里还有再来找你的道理。”
我感慨道:“其实说到底也不是他的错,伤我的是桃若,他也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心,才会一直护着她。你也是,白辞若还只是个孩子,你同他计较什么。”
眼看他还是一副气极了的样子,我只好一边笑着一边轻抚他的背,安慰他。一直等他洗好脚上了床,他却突然得意向我炫耀似的道:“要不是我早先向你提出了让他出府开了铺子的主意,他就要同我抢你了。”
我只感叹他的好主意,点点头道:“你也真是想得周到。”片刻之后才想他这一句完整的话,笑道:“没想到你竟还有这样的心思。”
易易果然是办事妥帖,翌日一早,我和张景尘正用着早膳,易易便来禀说白宗辞找到了。我忽略张景尘不高兴的脸,让人请了易易和白宗辞进来。
白宗辞看上去苍老了不少,嘴边的青茬让他显得十分憔悴,早已没了当年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他向我和张景尘行了一礼道:“是我教导不善,才叫孩子犯了错,还多谢王妃不怪罪,这便带他回去。”
他唤了一声白辞若的名字,一旁的白辞若才是向他跑去,白宗辞严厉地同他说了几句什么,这二人又是向我行礼,准备退下了。
“白宗辞。”我轻轻叫住他。又催促张景尘快去上朝,张景尘不放心白宗辞,本是想告了假陪着我,我再三强调有易易在,他这才走了,经过白宗辞身边的时候还是一脸不善。
白宗辞就站在原地,一手牵着白辞若,低头不敢看我,我站起来同他道:“说起来白辞若还得唤我一声姨母,你不给她说起桃若也就罢了,连我都不曾提起吗?”
他低头回我道:“我又有何颜面在他面前提起你。”
我站在他面前,望着他道:“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是否还在怪我?”
他摇摇头,苦笑道:“我何曾怪过你,当初说恩断义绝也只是觉得以后再无颜面对你,又带着辞若远走他乡。这些年来没让他过上好日子,如今落魄而归,想要他有个安定的家罢了。”
我甚为激动,却还是平静道:“你当初卖了风雨阁,我买了回来,一直给你留着。白宗辞,从前的事我们一并忘记了吧,如今,既是重逢,就当是重新开始了。”
他惊喜地望了我一眼,拥住我道:“小椀,难为你不怪罪我,还愿意同以前一样对我,我没用,两次都是落魄见你,处处受你接济。”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笑道:“你说这话便是同我客气了,我与你从小相识,朋友一场,做这些都是应当的。”
他放开我,拉白辞若上前来道:“这是姨母。”白辞若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一礼,唤我道:“姨母。”
这些年放不下的心结,终于在这一日解开了,像是一直在心里悬着什么,忘不掉也放不下,如今,终于能够放过自己了。我看着白宗辞和白辞若笑着,却忍不住朦胧了双眼。
风雨阁重新开张那日,我与张景尘带着元杉一同前去道贺,还是我磨了张景尘好久,他才愿陪我一同来,其实我知道,他对我放心得很,对白宗辞的事也是一点也不关心,只是怕我再受到伤害。
可不料元杉也是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我问她为何不愿,她是这样答的:“白辞若卑鄙无耻,这等小儿,我才不愿同他做朋友。”我倒是忘了,元杉还在记恨白辞若呢,只好安慰她道:“白辞若的父亲是你的姨夫,去了之后你只问候姨夫,便不同白辞若说话就好了。”她这才勉强答应我。
一路上,这父女两个人都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真是心高气傲得很。纳了礼金,我本是想找了借口同白宗辞别过,可张景尘却奇怪地非要留下来吃酒席。我问他为什么,他答道:“既然礼金都纳了,何不吃了再走,也不枉费我跑这一趟。”
明明是明白我的心思,别扭地留下来,却不愿说实话,张景尘可是敬亲王,哪能缺那么一点钱。
白宗辞贴心地为我们准备了包间,还遣了白辞若来招待我们。这孩子虽说年纪不大,办事却是稳妥,介绍菜品,劝酒吃菜,嘴皮子厉害得很,可偏元杉说他的时候他却一声不吭。
元杉打小就练下了,因为早产,她身子娇弱,我疼爱多了,便养成了这样一个暴脾气,只是后面教导得严厉了些,她这才明辨是非,虽然脾气爆,但也恩怨分明,可爱得很。
这姑娘虽是被我带的野了些,但想来还从未见过白辞若这样能说会道的男孩,本想与他分个高下,却见他一声不吭,任由她说,也是有些生气了。
我劝阻道:“元杉,不得无礼。”元杉只得罢休。
他劝酒实在是厉害,才一会功夫,我与张景尘便喝了不少,白辞若便又要去添,元杉见他走了,也向我行了礼要去帮他拿。这姑娘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八成又是要为难白辞若,可她再三保证了,我又实在拦不住,只好任由她去了。
元杉追了出去,趾高气昂地道:“白辞若你站住!”
白辞若本不想惹麻烦,只好转身行礼,道:“郡主何事?”
元杉问道:“你方才为何不驳我?”
白辞若恭敬道:“是我的错,无话可说。”
元杉轻哼了一声,正欲开口,白辞若却有些恼了,低声吼道:“张元杉你够了!”
元杉被吓了一跳,愣住了,望着白辞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了,见她呆愣住了,只好匆匆道:“对不住了,多有得罪,郡主还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