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感觉像是刚睡醒一样,迷迷糊糊的。
“在想什么?怎么不进去?”
安远道走到黎若身旁坐下,医院里的长椅总是硬邦邦的冰冷,莫名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看到你在,不想打扰你们,就没有进去。”
黎若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视线落在眼前的医院的走廊上,看着走来走去的护士和病人,还有零星几个急匆匆的病人家属。
“嗯,”安远道淡淡的应了一声,他知道黎若还有下文,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他在等着。
“刚刚大宅那边来电话了。”
黎若总觉得有些累,应该是坐的久了,腰酸。
安远道只是很淡的看了黎若一下,发觉黎若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只是下意识的接了话,“爷爷……”
“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现在一觉睡过去,要睡一整天,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黎若低着头,分明是难过着颓废,可又强硬装着一副没有什么表情的冷漠。
“哥,”
黎若有些犹豫着开口,却好像一下子找不到切入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
“安远书搬进老宅住了。”
黎若有些失落的垂着眸,有些担心的说,“你跟慕容熙然离婚的事,应该是瞒不住了。”
“我没想瞒着。”
安远道说完,利落的起身,看着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的黎若,其实不知道怎么安慰,或许他比较冷情,对于爷爷,其实他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知道是淋巴癌晚期的时候,他几乎是没有办法接受,可是慢慢消化下来,他也必须清楚,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黎若,她没有办法去接受。
“黎若。”
安远道低下头,塞了包纸巾给她。
“现在哭出来,总好过当着爷爷的面哭。”
“他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难过。”
“我哪有想哭……”
黎若说着,莫名其妙就变得哽咽起来。
一定都是这包纸巾的错,这包纸巾给她下蛊了!
可心里的悲伤和难过就像是洪水一样,一下子全部涌出来,拦都拦不住。
她只是红着眼眶把话说完,“我才不想哭呢。”
“黎若。”
安远道没有低头去看她,只是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你当年回来的时候,爷爷找我说过话,”
“嗯?”黎若有些怔怔的抬起头,只能看见安远道挺直的脊梁骨,分明带着某种寂寥的冷情。
“他说,安家好不容易有个小公主,就是可惜了,不愿意姓安,”
“哥……”
“爷爷那会儿很仔细的教育过我,说你啊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要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看好你,这就是我妹妹了。”
安远道说完,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然后是一声很轻的轻笑,像是铃铛被风轻轻的吹了一下,“我那会儿还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哪儿知道他是真心疼着你。”
黎若沉默的低下头,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收都收不住。
安远道听见黎若压抑着的哭声,只是低头沉默不语的往前走,他知道,这个时候,该让黎若自己安静待一会儿。
黎若就是爱逞强,从小到大,都一个模样。
联系好了医生和明天的车之后,安远道又仔细的拿着本子去找妇科的主任仔细了解了林绵的情况,那认真的态度,甚至比当年高考还要更上一层楼。
回到病房门口的时候黎若已经不在了,
安远道看了一眼手机,除了郑钧发过来的工作上的各种事儿,还有一条黎若的微信,
简单明了的黎若风格,
“林绵你自己照顾,我回去陪爷爷了。”
安远道推开病房门进去,
可能是暖气开的比较暖,林棉的被子又盖的不安生。
安远道皱着眉头帮林绵把被子盖好,看着林绵熟睡的样子,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些缓和,好歹还算是带了些应有的粉嫩,安远道悬着的心可算是放松了一点。
安远道有捏了捏林棉的手掌心,轻轻的握了一下林绵的手,还好,是暖暖的。
之前都是带着些许冰凉,幸好算是恢复了。
手机电话忽然响起来,是老宅的座机号码。
安远道下意识觉得是黎若,可现在这个点儿,黎若应该是在飞机里。
那么这个电话……
“喂?”
安远道走出病房,一路沿着走廊,走到尽头的窗户。
窗户没有关好,寒风呼呼的吹进来,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吹成冰块。
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带着某种苍老的意外,连语速都慢了好多,
“咳——咳——,你——咳,离婚了?”
老爷子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如前,总是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好像说完一整句话,都显得费力又使劲儿。
安远道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刻意放柔和了声音,尽量显得没这么冷淡。
“你——你现在——现在跟那孩子——一起——了?”
安爷爷缓缓的说完一句话,好歹算是不咳嗽了,也让人听着放心。
“嗯,”
安远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忽然反应过来,他跟爷爷,其实也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点,也没有什么需要交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