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把它打掉,再甘心为孤生一个孩子(2 / 2)

尾音淡缈,似一缕薄烟。

在残阳余晖下,一双年轻女眷踏出皇宫偏门。

踏出去,还会回来吗?阿狸忍不住回首仰看巍巍然宫阙高台,终是未说什么,留待宫人去猜了,不过至少她想,姑娘是不会想回来的,只是怕事与愿违。

那些人说话好生难听,穷尽恶劣言辞,只为落井下石,将明月染上无尽瘢痕,用浮浪和奔放写香艳,论不耻。

阿狸能无所顾忌地为她挡污名是因着全不在意,离开这群人还有谁会记得她曾经背负过骂名,而言攸呢?

她窥不破姑娘的心意,说根本不在意那是不可能,可若是说十分在意好像也没有,兴许一切的症结都在于,记得“秦嫽”的人有许多,“秦嫽”身侧狂蜂浪蝶成行,旁人永远在观望,不会指摘偷香窃玉者,总注目于芳魂一抹。

言攸扪心自问。

她在意,她有愧,她与“秦嫽”这个名字几乎已经缚为一体,她本想做出一番功绩让世人铭记此女,岂料会无端给阿嫽姐添上几笔污名。

阿嫽姐会宽慰她,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她不必愧态难舍。

那么又回到她本身呢?她也会多思,没有谁生来享受被排挤唾骂,洒脱不是对所有视若无睹。

言攸不知怎的被人接走,而纷扰的议论似乎还远追在后。

后宫之事已传至前朝,她局促坐在车中,只占一隅,言攸苦笑不迭:“殿下有被我牵累吗?”

“什么牵累?”褚昭弯身换座,紧邻她身侧,明明有孕在身却好像明显地受了,下颌尖尖,骨肉伶仃,长此以往如何使得。

她一开口先问了他有没有被朝中人弹劾非议,褚昭对她的关照颇为受用,心情大好,只是一垂眼,落在她腰间丝绦上,仿佛那轻纱都失去了灵动,被一团血肉束缚在原地,实难忽视。

褚昭看来碍眼便不看了,但看她情绪尚可,没有大受困扰,亦不主动提问。

言攸叹了一口:“自然是前朝臣子有没有对殿下不满?尤其是殿下的僚属,他们作何感想?”

许在外人传来,这一段意外是因褚昭而起,他们推定了褚昭与言攸的暗合,而两位当事人各自心里明镜,是那个刚成婚便丧妻的文官鳏夫——俞繇。

在她最无措困顿时俞繇不在,言攸不得不把心神都放在褚昭身上,孩子的处境太过尴尬,连带着叫她也没有颜面依偎入怀。

难怪阿狸说它是个可怖的存在,时日越久越会迷惑人心志,日渐不舍与庇护。

褚昭长臂一搭拥上她单薄的肩,触到皮下骨骼,骨上生刺般的,使人不禁缩手,待他想清后才承认,是人心的隔阂,是未落尽的业障所致。

没有谁,会比褚昭更憎恨她腹中孽胎。倘若是东宫后嗣,当然是求之不得,偏偏呢?

言攸察觉到他心不在焉,或者说他是神思千千,独独不在她的疑问上,不值一语。

现在又是另一种寄人篱下,言攸转变,更为小心,字字句句皆要斟酌,唯恐触及他逆鳞所在。

“观殿下神色疲乏,心事重重,可否道明一切共议?”

褚昭拢她发尾,一搭一搭地抚摸着,嗓音轻寒若碎玉乱珠,无端端地疏远,掠过了中途的温情脉脉,浮现往日的沉凉。

他口中道:“孤因你之疏离而不喜,你为何不能再靠近一些?”

到底是谁更疏阔,谁更不甚在意?言攸这时看不清了,眼中掐了雨雾,所有的变数一浪涌过一浪,湮没过她的世界,将她和褚昭辱成一双轻浮者。

言攸:“我与殿下,谁更心有芥蒂呢?殿下不若骂一骂我,倒叫我心中好受些许。”

帷帘外,天际擦上暮色,褚昭的眼神亦不清亮。

他微微哂声:“好啊,那你把它打掉吧,再甘心为孤生一个孩子,孤就信了,你这辈子,非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