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白烟漫庭易容术(2 / 2)

待宫人退却,元瑾伏于玉几上,向前探着身子,低声把她要与阮凌锡远走高飞、离开帝都一事告知了萧渃。

萧渃搁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骨节发出微弱的声响,亦似他整个人般温润无力。

元瑾说完,灵动双眸闪着殷殷期盼。

萧渃知晓,此番告知,是要他帮她出皇城,好与阮凌锡汇合。

与阮凌锡远走高飞?自此她与他便再不能相见了。

萧渃猛地起身,痛色遮掩了他温润似玉的面容,他语气亦有些虚弱道:“皇上,微臣已经想到欺瞒墨大司马的法子了。且可一劳永逸,自此墨大司马不会再怀疑皇上的身份。”

元瑾指着撑在架子上的明黄龙袍,前后的龙衮图腾栩栩如生,似腾云驾雾而飞。她看向萧渃,低声道:“纵使墨凡不再怀疑朕,那朕可以穿它多久?纸终究包不住火的。朕也想过,朕一走,帝都或许会有一场大乱。可若是此时不走,等帝都真正乱起来,朕就走不了。不管谁夺权,一定会处置了朕,给天下百姓一个说法的。”

萧渃只觉胸腔内有一股热流似要喷浆而出,他压抑住,口齿间血腥味弥漫。许久,他温润似玉的面容苍白到病态,无力道:“微臣静待皇上吩咐。”

明黄色的帷幔后,窗棂大敞,半点月光横飞下,与烛光相绕。元瑾穿着太监的酱色衣袍,盘膝端坐在平日里小憩的榻上。她令春风秋雨退到了龙榻后的小隔间里,李奶娘只在看到她自己动手穿了太监衣袍后便退了出去。

短腿玉几上放着她与阮凌锡数月来的信笺锦盒,这信笺自是无法全部带走的,可她却不忍烧毁了它们。

疏星淡月深宫苑,孤寂殿庭夏日晚。

李奶娘从配殿出来,借着宫灯看了一眼宽广的殿庭,满是身着铁衣的御前侍卫。她心里叹道:我的女儿,不论同谁离开,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亦是幸哉。这样的衣裙,母妃每年都会为你做一件,如今,你终于有机会穿了。

李奶娘铜色面具下的双眸欣慰流露,她握紧了手中的包袱,垂首向寝殿走去。

元瑾正思忖间,帷幔掀动,李奶娘手中拿着一个包袱进来,她从信笺中抬眸,灵动双眸带着惑然看向李奶娘。

李奶娘打开白色包袱,一套鹅黄锦丝衣裙铺展在玉几上。白色锦缎滚边,用金丝线绣着一簇簇**。

元瑾伸手触碰了一下柔软的锦丝衣裙,眸中闪出莹亮喜悦,“李奶娘,这是给朕的?”

李奶娘点点头,同样灵动的双眸慈爱流露。她伸手比画了一番,大致意思是,这是早前我亲手为皇上做的,今日终于有机会献给皇上了。皇上出了帝都以后,此生便不要再回帝都,不管大魏国有什么事情发生,皆不要再回来。

元瑾面上的喜悦僵硬住,她看向李奶娘,冷冽道:“朕何时说过朕要离开帝都?”她虽知李奶娘一心待她,此等离开帝都的大事,整个皇城中,她只信萧渃。

李奶娘愕然惊住,立即跪下,慌乱地摇了摇头,又忙磕头认罪。元瑾心中生出不忍,柔和道:“起来吧,朕想静一静。”

李奶娘起身出去,微佝偻的背影带些落寞。元瑾抬眸望了她一眼,依旧是普通的发髻,只簪了一根木簪子。那铜色面具是粘在面容上的,取不下,元瑾有时心中存着疑惑,儿时到底是如何顽劣,能把李奶娘烧伤至此。

她盯看着玉几上的鹅黄衣裙,心中叹着,李奶娘的针线功夫竟如此好,丝毫瞧不出针线痕迹,浑然似一剪而成。这衣裙不是宫装,是帝都寻常女子常穿的样式,元瑾只见过几次而已,因心中钦羡,便记下了这些样式。

元瑾清秀面容紧蹙着,李奶娘是早盼着她离开帝都吗?脑海中浮现出阮太后冰冷厉色的面容,她心中竟想着若李奶娘是她的生母,那她定是天下最受宠爱的女儿。

元瑾被自己的想法惊住,忙晃了晃脑袋,想要把那些荒诞的想法甩去。母后十月怀胎生下她,她如今不孝,弃母后而去不说,竟还盼着别人是她的母亲。母后知道了,心里该多难受啊。虽然母后总对她时冷时热,可她到底是母后的亲生女儿。

窗棂投进晨曦之光,元瑾收敛起胡思乱想,看了一眼天色,对外高声道:“赵忠,朕身体不适,令人唤萧院首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