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吃的好睡得好,反倒比之前好多了。”燕徵依旧不忘揶揄,杨绥之破有几分无奈,始终想不到这小子这么说话真的能得到郡主的青睐吗。
他转念一想,却又是笑了,重新坐在地上,语气里流量出几分悠然自得和自豪来:“燕徵,这金银露我不确定有没有用,最好让人赶紧熬了药送来,小院媛和我都能试药,试过以后我便能知道药效。还有,若是城中药材不够,你得早做打算。”
“我知道,宋霖已经去熬药,做最后一份药方了,你做到了。”
燕徵难得的没有噎他,神色复杂不知在忧愁些什么。
“你知道吗?我一个将门之后承袭击了父亲风骨,却没有将门楣立起来,京中所有人都觉得我这辈子废了,我也是。”
“所以,我整日酗酒,流连各种花楼就是想把自己灌醉,只要灌醉迷迷糊糊的过一辈子,到了底下我也不觉得对不起我爹。”
他自嘲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泪花,“可我不甘心,有人砸了我家的牌匾,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爹,我恨不得杀了他们。酒把我喝得烂醉根本提不起劲,到头来反而挨了一顿毒打,心灰意冷我就想去寻死,一了百了,结果就遇到了我师父。”
“吴大师确实是个好人,起码比你有个当师父的样。”门外的人没忍住搭腔,惹的杨绥之嗤笑一声。
他又望着屋顶,有些怅然道:“我师父告诉我,人活在世上要记得救赎自己,救赎别人,我问他如何救赎自己。他说他愿意告诉我答案条件是做他的徒弟,武将之后提起了药箱,做了悬壶济世的大夫,这听来都有些讽刺,那些人似乎也彻底觉得我没救了,也懒得再同我计较。”
“后来,他一直没告诉我怎么救自己,他只说让我用心去感受,让我放下心中的不甘,放下心中的怨念,他一步步带着我走出阴霾,教我治病救人的方子,我跟他游走了许多地方。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他要走了,这地方却不能带我。”
吴明华看着一身少年气,褪去了年少轻狂和戾气的杨绥之满眼爱怜,杨绥之这个孩子太过符合他的眼缘。
他一生中遇到了这样一个孩子也算是救赎了自己,他年少为医时眼睁睁的看着病人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再也不能感受世间之温暖,他一生都在弥补,终于在这里得到弥补。
他告诉杨绥之自己年轻时的遭遇,说自己很像陪杨绥之走下去,但身体状况不允许他,杨绥之年纪轻轻也不敢用在陪他这个糟老头子身上,应该去见见自己的世界,他能教杨绥之的已经全部教完了。
杨绥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却只能看着吴明华接过药箱和包裹独自离去,那背影萧条却又不同于世间其他人,仿佛正像是下凡历劫的神仙一般。
夕阳撒在他脸上,杨绥之在哪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天都沉了下来,周围只剩漆黑一片,他这才转身走了相反的方向。同吴明华想分开后,他去了很多地方,也救治了很多人,他的内心不再像从前那般浮躁,却依旧得不到停船的港湾。
后来,他刚回京,陛下有意为他加官进爵,让他以老将军之名带兵,杨绥之还没来得及回复陛下,在那天早上迎着春日温煦的阳光迎来了那个游离四方的和尚。
和尚脸胖乎乎的,破有得到神仙的样子,满脸的普度众生,恭敬朝他一揖,说明了身份,又将手里的包袱交给他,什么话都不再说,转身踏着找朝露离去。
从家族败落,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家人的温暖,唯独吴明华在他年少时给他的关心关爱不像是京城那些人,或是悲悯,或是嘲讽,是真心为他担忧的师父。
他们分开之后有过书信联系,不过都是吴明华先联系他,会为他讲述自己一路游离遇到的奇景,或是救助了什么样的病人,采了什么样的药材,简单的好似普通的父亲与子的通话。
但他没想到,最后时刻吴明华也寄来了书信,他这一路去了哪里,帮助了什么人吴明华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信中对他关怀备至,搅得杨绥之心中悲痛不已。
他这一路做了什么,吴明华都知道,他一直在默默关注着自己,杨绥之原本坚如磐石的心再一次被一个老头击碎,他在门前哭的泣不成声,脑子里全是和吴明华相处的场景。
他没有接受陛下的赏赐,自去云游,一直到近几年才被燕徵找回,一直在柳明巷待着,不曾让京中其他人知道他回来了。
燕徵听的故事,神色随着故事跌宕起伏不断的变化着,门里的人顿了顿,忽而一叹,释然的笑了笑,“不过,我现在终于觉得一身轻松,老头说的救赎自己我好像悟了点什么。”
“我很有把握,金银露一定就是治好此次的奇药,我很确定。”
“大人,宋太医已经熬了药,送来给杨将军试药”从风端着两碗药踏门而入,将两人的对话打断。
门里的杨绥之眼眸倏然一凉,擦了几把脸站起身,喝道:“放到门前你们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