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工作了。”他这样说,“这杯咖啡,麻烦你替我喝掉了。”
男人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
等他走远。
季眠听到了一声感叹。
原来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那是白晓晓对顾商的风度的赞美。
走了顾商,暂时没有什么事要忙,白晓晓不自禁看向咖啡馆的主人。
她平日就喜欢在空闲时候盯着老板看,她觉得老板很美,有时候像水墨画里的人跑了出来,身上自带一种雅致。
但今天,老板和平日不太一样。
她没有像往常般研究书法,还在怔怔看向门口,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人一样。
等到白晓晓靠近,她才回过神。
发觉白晓晓有些疑惑,她于是也轻松笑笑。
“还以为看见一个熟人,想来多半是看错了。”
老板命运多舛,历经浮华后,选择用手上的余钱开个咖啡馆,安安静静度过余生。
她年纪其实也不是很大,二十八九,刚好有种知性美人的温婉。
她一笑,白晓晓就什么都忘了,刚刚心里隐约的不对劲也抛之脑后,专心听老板说话。
之前老板就惯爱教导白晓晓,女孩子的一生,不要依附于谁,而是要靠自己来活。
她今天也是一样。
只不过,和过去比起来,她的话似乎终于多了些。
等到最后,季眠看见她自嘲笑笑。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你可别走了我的老路。”
季眠看不得老板这副样子,回忆完过往后,她常常会给季眠一种风的感觉。
握不住,抓不牢,即使现在还在眼前,一会说不定就随着风去了。
她刚想出口安慰,却响起了开门声。
有客人进来。
在老板的要求下,她还是立即去接待客人。
至于老板,她已经收回了目光,随手拿起一本书,书的纸页已经泛黄,一看便有了年头。
白晓晓的生活,本来应该在普普通通的兼职中度过。
兼职过后,她会回到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找一份好工作,再回老家,赡养自己还在农村的老父母。
是的,白晓晓出身于贫苦乡村。
她是乡下的孩子。
她的父母常年面朝黄土,皮肤被晒的黝黑。
她的父亲,曾经年少时也是像她同学一样的白衣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时不时会像街头霸王一样,约人出来打打群架。
他本来也年少轻狂,只不过现在,早已被生活磨平棱角。明明被同学们公认脾气不好的一个人,外面的工友却都说他好相处。
前几天,他好不容易收到了包工头的消息,收拾行李去了某处的荒郊野外,大热天还要顶着太阳干些苦力活,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就算如此,他也开心,觉得有事可做了,可以攒孩子的学费。
她的母亲,从她年轻时的老相片中可以看出,她生来是白色皮肤。不是欧洲人那样寻常的白,是那种属于亚洲人的好看的白。
她曾经很爱美。年轻时搞了纹眉,如今已渐渐褪色,不是那么美丽了。她的肌肤也就像她的眉一样,也没扛得住岁月,一点一点黑了下去。
容颜正好的少女,就在生命的规律下,慢慢衰老,慢慢接受中老年人的生活。像花一样慢慢衰败凋零。
只不过,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母亲有时情绪上来了,会对着自己养的几盆牡丹花发呆,然后感叹自己的白发,觉得人活一世,还不如活的潇洒。
看见这些的白晓晓心痛吗?
肯定心痛。
至少,当她发现她的父母平时穿的衣服不再是和年轻人差不多的休闲服,而是据说很便宜的老年人服装时,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落泪。
就算是现在在咖啡馆,想到这些,白晓晓也还是忍不住眼眶发酸。
她感觉把头向上仰,生怕泪珠被别人看见。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
委屈一个人受,哭也不能让别人看见。
她给别人展露出来的一面,只有无限的快乐和阳光。
说实话,白晓晓不能做些别的什么。
但是她可以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
把活干好,干利索,这就是她的本事。
她父母多次为她而感到骄傲。
出乎意料,也不完全意外,在新一天的工作里,她看见了一位熟客。
还是角落里的男人。
上回咖啡没喝上一口,如今又来。
白晓晓还以为经历了上次的事,这位大忙人应该是能喝上咖啡了。
甚至于,当男人再次和她说同样的话时,她忍不住瞪大眼睛。
“什么?你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