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骊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回头望着身后，似乎是在确认沈沛有没有被吵醒。

常青也是头一回见公子如此在意谁。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许久，常青才听得卫骊这般轻轻道：“常青，同我说说话吧。”

常青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

夜的确已经很深了，四周很静，有从寒冬中苏醒过来的小虫儿时不时鸣叫一两声，然后又没了声响，只有这夜空中的一轮冰凉的孤月无声地俯照着这苍凉的人世间。

卫骊虽然说着让常青同他说说话，却并没有开口。常青也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只能默默地看着卫骊目光那样的悠远深长，不知道望向何处。月光如霜般凄寒，映得卫骊的神色竟然难得的有了几分憔悴。

“常青，”许久，常青才听到卫骊忽而恍如梦呓一般轻轻道：“你说，我还能留阿沛在身边多久？”

常青低下头，没有言语。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卫骊却仿佛极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一般，那般定定地望着他，向来果决睥睨的眼里是常青无法直视和拒绝的情绪。常青只能有些仓皇地别开头，躲开卫骊灼灼的目光，支吾道：

“卑职，卑职不知。”

卫骊似乎也怔了怔，竟然有些失落地低下头，良久，才自嘲般笑了笑：“也是。这件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晓，你又如何得知，我何苦为难你。”

沈沛一直以为自己将卫骊瞒得很好，因为卫骊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怀疑。所以只要她相信，只要她不说，卫骊便不会知晓她的病情。可卫骊怎会发现不了？

纵然沈沛在他面前再怎么努力地表现得如常人一般，可她日益憔悴的神色和渐渐衰弱的身体却无法掩饰。

每日，卫骊看着她昏睡的时辰越来越长，因着断魂散发作痛苦得无以复加的神情，心疼得仿佛凌迟千百便一般。可她偏偏还在自己面前忍着疼对着他强笑着，装作无事发生，一切安好的样子，只是，不想让他担心。

说到底，是他对不住她。

她既然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担心，他便陪着她演下去。她说她只是风寒，他便不再追问是何病情；她说她日日沉睡只是因为疲惫，他便让她好好安睡。

可是她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他不相信，这断魂散真的如传闻所言一般没有解药。这毒能做出来，便一定有破解的办法。既然这毒是赵家下的，那赵涉必定有解药。

这一刻，卫骊想的再也不是什么天下大义，百姓太平。这么久，他一直在为了这些所谓的伟业日夜奔波操劳着。可若细细论起来，不能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这些东西再好又与他何干？

他不想再成为下一个父侯，他也不愿意他的阿沛成为和他娘亲一样可悲可怜的女子。

所以，为了阿沛，他也必须将赵涉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