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怔然地跌坐在地，她全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在如松，或者说卫得口中时而清醒时而混乱的自言自语里，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往事。

难以置信，即是在意料之外，却也可以说是情理之中。难怪，难怪自她回来再见如松第一眼便觉得他与卫骊为何变得如此相像。

为什么当初如松和常青同为卫骊的随侍，为何时常见到的却只是常青?

为何她当时便觉得常青对待如松的态度似乎有些一样。

只因为如松，也是这卫府的公子。

一个，身在卫府，却不被承认的一个卑贱的妓女所生的私生子。

具体的往事，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其中究竟有何种缘故，后来人已然无从知晓。

只能从时断时续，混乱至极的叙述中知道，在晚香夫人因病离世，薛夫人也忽地一夜暴病而亡之后，在卫老侯被派往边塞的前几日，年仅九岁的一个小男孩被秘密带进了卫府，成了卫府独子卫公子的伴读书童。

这个小男孩当时还什么都不懂，他怯怯地缩在那个高大男人的身后，一双泥巴都没能洗干净点小手紧紧地攥着男人宽大的衣摆。

然而那个自己全身心信赖的男人，那个承诺会好好照顾他的男人，却在触到面前一个一身白衣，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儿时却似乎有了一些顾忌。

小男孩感觉他紧攥着衣摆的手被男人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掰开。

小男孩急了起来，他本能地攥紧了手，唯恐失去了这唯一的安稳感，可他的手还是被不容置疑地掰了开。

“爹…”他慌乱而迷茫地朝男人望了过去。

“得儿！”男孩听见男人低声训斥着，他看见男人顾忌地望了望面前一身清朗贵气，但满面冷色的白袍男孩。他不由得慌了神。

是了，爹爹告诉他，他的名字叫卫得，会领他回家。可这个白袍的男孩是何人？

他卫得慌忙无措地望着眼前一样繁华富丽的大宅院落，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地方。可此时他身处其中，却让年幼的他不由得慌乱起来，连鼻尖都渗出了细密的汗。

他紧张地不住揪着自己的袖子，祈求着：“爹，我，我不想来这里…”

一直满面寒霜的白衣男孩忽地冷声笑了起来，狭长的凤目微微一瞥，满是不屑与嘲讽，卫得本得地抖了起来，他听见白衣男孩冷冷道：“这就是您领回来的私生子是吗，父亲？”

卫得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和自己说话，或者说，对于自己，他根本不屑一顾。

他看着自己不酸脏的麻衣，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那男孩不染纤尘的白衣。在这般清贵的人儿面前，自己就如同一个乞丐一般。

他看见男孩嘴边的冷笑更甚：“母亲尸骨未寒，您就迫不及待地将这野种领进这卫府的门。父亲，您当真是有情有义！”

卫得因着一番如嘲似讽的话气得小脸通红，小小的拳头攥得生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