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反趴在地上,穿着寻常农妇的衣服,麻布衣裙上娇娇地绣着几朵艳艳的小花,瞧上去身量较小,也许是个正处于豆蔻之龄的女孩。
沈沛只觉天旋地转,连不远处传来的激烈的厮杀声都全然未觉。仿佛一瞬间被人抽空了所有气力一般又一次跌坐在和着鲜血的泥地里。
明明她也曾将雪亮的剑锋残忍地捅进过多少人的身躯,明明她也曾面不改色地无数次见过多少人惨死的模样,可唯独这一刻,她想选择逃避。
如果,小流和小漓不在了这人世,她也不会选择独活。
沈沛的呼吸仿佛一瞬间被人死死掐住,她的手颤得如风中秋叶慢慢伸过去,翻过了那具年轻得令人惋惜的尸体。
不是。
沈沛几乎哭了出来。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铺天盖地的利箭就已经带着破风之声密密麻麻地呼啸而至。
沈沛猛一抬头,下意识地闪身躲过几支几乎直逼面门的利箭,而后如游蛇一般避到了旁边的一棵粗的壮杏树后。
她方才情绪太过紧绷,竟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两拨人正在交火,或许就是燕肖判断出的那两批人马。只是不知道分别是谁,小漓和小流有没有被波及其中。
密密麻麻的箭雨还在不停地扫射过来,夹杂着几声箭入血肉的耸人声响和男人中箭后痛苦的闷哼而后沉沉倒地的声音。沈沛只好躲在树后一时出去不得。
她探出手拔出一支插在不远处泥地上的箭。细细擦去箭头上的泥土,触感冰凉,梅花标记清晰可见。
沈沛的双眼慢慢大睁,呼吸急促起来。这箭,她认得。熟悉得几乎不能再熟悉。
一个隐约成形的可怖的猜测慢慢爬了上来,她慢慢攥紧手中锋利的箭头,那样紧,直到有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蜿蜒成溪也不自知。
箭雨中,只听一人冷然出声哼道:“看清楚,你们想要的这俩丫头,可在我们手里。”
沈沛眉间一凝,这个声音她认得,安平侯府统领,赵涉身边忠心耿耿的将士,那个有着怒面阎王之称的霍威。
女子的呜咽闷闷地传了过来,仿佛是被人死捏住咽喉后,发出的徒劳无用的变了调的挣扎,带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和恐惧,那样清晰地落在了沈沛耳里。
沈沛心地猛地一颤,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住。她一下子掷开了被血浸红的箭,几乎想也不想地就要冲出去。
然而,铺天盖地的箭雨声中,一道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仿佛此地并没有那些令人惊惧的血尸箭雨,带着些许倚栏听雨的云淡风清。
淡然得有些残忍。
“停。”
只是这一声,这漫天呼啸的箭雨果然停了下来。
沈沛如遭雷击,呆呆地僵立在原地。她楞楞地从树后探出头。
或许昔日曾回**过少女欢笑的木屋前早已不复往日宁静,灰黄的泥地上凌乱地插着数不清的箭,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体,鲜红的血触目惊心地在地上大片大片地漫延开,流动出旖旎的纹路。
对面一人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仿佛是世外来的天人,漫不经心地一抚宽袖,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却让人瞧得平白心惊。
“霍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