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蕴知道她并非善类,眉尾一挑,径直走进殿里。国君在殿内设了席,琼浆玉盏都预备齐了。连蕴小步跑过去,像邀宠的猫儿般搂住她,撒娇道:“母君!”
国君虽然已经年逾四十,但是发间还未有一根白发,肌肤也仍光滑细腻,她平日和连蕴这个小女儿最是亲昵,所以绝对不能露馅。
后面跟进来的连华看到黏在母君身上的连蕴,将眼里的狠厉掩去,开口笑道:“连蕴还像儿时一样黏人,真是个孩子。”
“你们都是吾的好孩子,过来吧。”国君将连蕴牵至席间,又伸手招连华过来,待三人落座,婢子们一个接一个的端来菜肴。
“这是子虚特地从福州快马送回来的荔枝,你们尝尝。”国君示意婢女们将荔枝去皮,送到公主们面前。
连蕴看着婢女指间白嫩丰盈的果肉,心中不禁盘算这个时节的荔枝应当价值几何。
“快马加鞭的确不同凡响,这些荔枝口感甚佳。”连华纤白的手指拈起盘中的一颗,笑着去喂母君,姿态轻盈,看着竟有些赏心悦目。
国君心下满意,便唤来婢女吩咐道:“子虚办的不错,赐金。”
“诺。”婢女应得极快,连华也是面色平淡,仿佛对此已经司空见惯。
连蕴却面色渐深,她口中的子虚就是摄政王的小字,看这情形,摄政王不禁掌握实权,而且深得母君信任。
过了几盏茶的功夫,国君身子有些倦怠,身旁的女官命人撤了宴席,跪立一旁恭敬道:“主上是否要回寝宫休息?”
国君揉了揉额角,发出一声叹息:“果然还是老了,身子越来越爱犯懒。”
“谁说的,只是天气冷下来贪睡罢了,母君可是要容颜永驻,一直年轻下去的。”连蕴将头凑进她怀里,声音甜糯,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孙姑姑,母君的丹药一直都在吃吗?”她扫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女官,掐着清悠慵懒的嗓音道。
那人低头答:“回殿下,主上每日都会服下一颗玉容丹。”
连蕴靠着母君的肩头,小手玩着她的广袖,撅起嘴道:“难怪母君愈发精神了,连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母君能否应允?”
少女此时的姿态活脱一只赖在人怀里撒娇的小奶猫,毫无棱角和侵略性的声线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此话一出,对面的连华神色有些异样,却只是一闪而过。
国君开怀的勾了一下连蕴的鼻尖,笑道:“你只管说。”
“我想……”连蕴将视线看向指尖微僵的连华,眼神里带着直白的挑衅,“我想向母后讨一颗玉容丹,虽然连蕴不曾求仙问道,心里却好奇的紧。”
未等国君发话,连华倒不动声色的抢先一步:“这丹药极难练就,乃是摄政王苦求多年,才为母君制了一小瓶而已。连蕴才及?,正是青春大好之时,哪用得着这些。”
她睨了人一眼,轻轻举起玉盏,笑道:“连蕴……应该多体谅母君才是呢。”
“无妨。”女人打破了短暂的寂静,捧起连蕴的小脸,与她鼻尖相碰道:“既然连蕴想要,那便给我的小女儿尝尝鲜。”
“母君……”连华还想再辩,却看见她手一挥,不一会便有人拿着个精致的小盒子上前。
“多谢母君!”连蕴欢喜的接过,小心的将它收起来。
“好了,你们姐妹留下来叙旧也罢,可别拌嘴。”国君笑着起身,在众人的搀扶下进了内殿,等乌泱泱的人走远了,连蕴也起了身,没有逗留的意思。
这母亲的确待连蕴极好,只可惜看不清儿女的狼子野心。
“你真令我刮目相看。”后背传来连华幽沉的声音,让人不禁发凉。
连蕴对此并不感到奇怪,她知道,连华公主不但素日喜欢着玄色,而且还是朵彻头彻尾的黑心莲。为了权势,她不惜在亲生母亲的丹药里做手脚,更别说残害手足了。
“你也一样。”连蕴背影纤薄,立在殿门前,和远处的宫殿阑干融在一起,却显得格外孤绝。她说得随意,继而大步踏出了皇殿。
偌大的殿内,连华继续吃着荔枝,仿佛刚才眼里的幽凉只是别人的幻觉。她拿起盘中最上层的一颗,静静的看了一会,指尖突然用力。
原本鲜嫩莹白的果肉被撕扯开,女人随手一扔,这颗可怜的小果子应声落地,滚至某个角落。
她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王位。但是凭连蕴在母君心里的地位和分量,她想成为皇储,希望根本就是渺茫。
所以她不得不用些手段,费心周旋,总比那个人仗着宠爱无所事事来得强。
回公主府的路上,连蕴在马车里打开了那个小盒子,里面果然躺着一颗枣红的药丸。
她知道这药里掺了令人神思倦怠的药粉,长期服用会有依赖性,最重要的是,它能耗尽人的内里,而不被察觉。
连蕴拿回这一颗,只是想留个把柄罢了。
铃铛又响了一路,连蕴被人搀下车的时候,看见府里的侍女急慌慌的过来禀告:
“公主!沈小公子把绣公子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