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明玥伺候她洗澡。大约是她的沉默太过明显,明玥安慰道:“小姐,殿下定是太忙了,不若明日我再去找十七问一问。”
钟晚枕着浴桶边沿,闭眼,声音干巴巴的:“问什么?不来就算了。”
明玥眼珠子一转,便顺着她的话说:“也是,我家小姐貌美如花,便是在铺子里坐堂,来的客人十有八九都要打听来历,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看今儿有一位就……”
钟晚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别乱说,我看这些人,都比不上他的。”
说完,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就你会说。”
明玥嘿嘿一笑,为她梳发:“你看,殿下这么好,怎么会不记得与你的约定呢?”
“话是这么说……”钟晚低头,心想:“我都等他这么久了,他不来也该说一声。”
沐浴完,明玥退了出去,钟晚倒在**,脑子里想的却是梁逍。她从未体味过这样的心情,自己的心绪好似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被他操控着,叫她委屈却沉溺其中。
她到底不是不问世事的姑娘,只当他是太忙,短暂地伤怀了一会儿,便收敛好情绪。
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听到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紧接着,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警觉感迫使她睁开眼,只见眼前略过一道黑影,还未待她反应过来,银光一闪,黑影竟用利器袭击她!
对方来势汹汹,却也有很大的破绽,会几招拳脚功夫的钟晚,抓住一个空子便掐住他的臂膀,猛地一个用力,将他压在身下,对方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钟晚控制着他,惊愕于对方力道轻飘飘,而自己居然轻而易举控制了他。
她收敛思绪,冷声质问:“你是什么人?!”
黑暗中,对方却不言语,钟晚只觉得面前人一阵**,浅浅的气息传出,像是在笑。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窗外跳进来另一个人,那人打开火折子,火光瞬间覆盖开来,钟晚看清了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梁逍。
在外面听到打斗声以为出了什么事的罗十七一脸惊愕,原路返回:“打扰了。”
谁会知道是这样在“打架”啊。
房间又重新恢复黑暗,身下的触感徒然变得清晰,她坐在他两腿上,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勃发的肌肉。耳根不由得泛红,她轻咳一声,恼怒道:“殿下,夜闯闺房,您今儿扮演的是采花贼?”
梁逍声音慵懒:“现在这个样子,我好像是被采花的那一个吧?”
钟晚一哽,连忙从他身上下来。
油灯点亮,房内一片光明。梁逍从**起来,整理身上凌乱的衣裳。钟晚望他一眼,不免又想起方才一幕,脸色越发滚烫:“这大半夜的,到底是来干什么?”
梁逍哪里察觉不出她心里有气,忙道:“今儿我和十七去宫里了,回来时天都黑了。”
他揉揉肚子,双眸委屈巴巴道:“一天滴米未尽,可有桂花糕?剩下的也行。”
钟晚暗骂他狡猾,心底的气倒是消了大半,忙唤人上桂花糕。原本漆黑的院落灯火通明,月色融融,两人凭窗而坐。见他眼底发青,钟晚问:“可是宫里出了事?”
梁逍似乎不欲多言,只道:“你警惕心太轻,我到了跟前才发现,若真是歹人,你对付不了。叫十九和二十一保护你。”末了补充,“这段时日尽量不要外出。”
钟晚突然想起白日里那人说“变天了”,心中隐约浮现某些念头,但并不是太确定。见梁逍不想说,她也没多问,只点点头应下了。
两人凭窗而坐,说了好些话,后来无话了,也只是两人相对枯坐,却感觉不到睡意。直到天方破晓,梁逍吃完最后一块桂花糕,笑道:“味道不错,下次还来。”
钟晚叮嘱:“早些休息。”
梁逍乖乖应下,出了铺子上了马车,脸上轻松的笑意被一股凝重取代。
帘子外传来罗十七的声音:“殿下,周洛来了。”
梁逍撩开帘子,见几步外一个身着布衣、面颊削瘦的中年人走来,行了一礼:“殿下。”
梁逍见他面容疲倦,身上还沾染着辰间的湿气,知他必定是在铺子外等了一夜。忙搀扶他起身:“有劳先生等了我一夜,先生与我之间不必拘礼。”
周洛是梁逍的幕僚,梁逍的幕僚虽多,却都会陪他玩耍的,只有这个周洛不一样。梁逍在外端的是风流纨绔的名声,但他不蠢,相反他看得实在太清楚了。
当年正是听从了周洛的意见,假装平庸,才躲过这些年源源不断的储君之争风波。
邀周洛入了马车,两人在里头叙话。
周洛面色凝重道:“如今陛下病重,太子和三皇子那边必定有所行动。”
几日前,皇帝上早朝,突然双眼一翻,晕倒在地。这怪疾来得凶猛,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翻来覆去也只是旧疾缠身那几句。医治的法子不得要领,皇帝整日昏迷,只有个别时候才清醒,只是说不到几句话,就又昏睡过去。
周洛这话说的不错,皇帝龙体有恙,谁是他的继位者成了最大问题。太子和三皇子争斗多年,如今怕是进入了最激烈,甚至势同水火的时期。
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然而梁逍就是一个闲散皇子,无意于皇位,这场争斗本是与他无关,他只要明哲保身,在新皇继位后,仍然是一个闲散王爷。
然而今夜进宫,国师突然告诉他,陛下醒过一次,国师说:“陛下,有意让您继位。”